第九十一章 誤會

　　入冬已久的夜里，聽著碳爐里傳來的嗶剝聲，九歌攥緊了身上的被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屋里的，此刻呆坐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反復(fù)念叨著：“關(guān)內(nèi)侯的嫡孫女！”

　　難怪云禮這些日子總是不見人影，想來竟是準(zhǔn)備招待侯府千金，看大院那邊的態(tài)度，怕是很在意這姑娘吧！

　　想著這些，九歌實在堵得慌，心里一遍遍回想起那日月色下，云禮的柔情和篤定。

　　可腦子里卻又止不住的幻想起云禮這幾日為款待那位姑娘的忙碌。

　　不由得自怨自艾起來：“難怪最近見不到他，也對，那侯府千金想來應(yīng)是個妙人吧！”

　　想到這里九歌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那塊傷疤，冷笑了一聲，師傅說的對，女子最重自己的容貌，自己現(xiàn)在這副尊容，怎么能配得上公子呢。

　　可是，十年相伴，九歌深知云禮并非貪慕容貌之人。

　　想起兩人幾次出生入死，不離不棄，九歌心中又騰起希望，不，不會的，公子向來守信，說到定會做到。

　　碳爐中的火不知什么時候熄了，九歌看著窗外天空泛起的魚肚白，才知她竟是一夜未眠，心中暗自嘲諷自己：九歌啊九歌，虧你平日里標(biāo)榜自己看的準(zhǔn)，做的定，可真遇到事，竟然如此患得患失。

　　今日天氣陰沉，寒冷中似有雪氣透出，不知又過了多久，忽然九歌像是想通了什么，掀開被子，轉(zhuǎn)身下了地，找了件平時喜歡的素色衣裳，坐在銅鏡前，好好裝扮了一番，裹上雪服，出了門。

　　她想明白了，感情終歸是兩個人的事，與其坐在那里自怨自艾，不如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問個清楚，是殺是剮要個明白話，總好比自己在這里折磨自己的好。

　　天氣寒冷的很，連呼出的氣息瞬間都能形成一層薄霧，九歌走的很快，轉(zhuǎn)過回廊，看著眼前聽竹院的后花園，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穿過這個后花園，很快便能見到云禮了，自己糾結(jié)的問題，很快也會有個結(jié)果。

　　想到這里九歌的步子突然慢了下來，近鄉(xiāng)情怯，她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這么做會不會太沖動了？

　　就在她仿徨的時候，突然前方拱橋上來了兩個人，起初九歌只是瞥了一眼，待回過神來，才想起，那不是正是云禮最愛的純白大氅嘛。

　　想到這里，九歌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神使鬼差般，將自己的身形隱在了一顆大樹后面，定睛看去，不是云禮又是誰！

　　此刻同云禮一同站在拱橋之上的是一位女子，因離得有些遠(yuǎn)，九歌有些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是依著舉手投足散發(fā)的氣質(zhì)和行頭，九歌心中已料定，這女子想必就是那關(guān)內(nèi)侯的嫡親孫女。

　　二人在拱橋上似乎聊得很是投契，九歌心中泛起陣陣酸意，突然意識到她今日是不是挑錯了時間，不由得連連后退。

　　算了，還是改日再來，今日看來不是說話的時候。

　　九歌強迫著自己轉(zhuǎn)身，可就在轉(zhuǎn)身那剎那，橋上兩人的身影似是重疊在了一起。

　　九歌不可置信的回頭，怔怔的看著橋上擁在一起的兩人，心突然被揪起，雙腳好像被這寒冷天氣凍在了原地，九歌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眼淚突然間決堤而出。

　　慌忙間她轉(zhuǎn)身就走，眼淚模糊了雙眼，她就這么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的往回走。

　　滴落的淚水仿佛化作了片片雪花，與呼出的哈氣一起，模糊了整個世界，九歌只覺得渾身冷的很，不由得抱緊了雙臂，此刻天空竟真的飄起了大雪。

　　“程姑娘，還請自重！”云禮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程依環(huán)著他的手掰開，一下子跳脫了開來。

　　“可是程依哪里不好？”程依被云禮這么推開，一臉無辜的待在一旁，手足無措。

　　還未等云禮說話，那程依鼓足勇氣接著說道：“早前我只是傾慕你的才華，聽竹公子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那日在雅集有幸在人群中見過公子一面，卻是魂牽夢繞至今，你可知當(dāng)我聽說今日是你邀我而來時，我是多么高興嗎？”

　　“程姑娘，對不起，對不起，云禮此前并不知情，只是云禮已有心儀之人，我二人早已海誓山盟，非卿不娶”云禮退后了幾步，躬身抱拳道：“今日云禮邀你來，只是父命難違。此事確是云禮思慮不周，實在對不起?！?p>　　“不知是誰家的姑娘，品貌如何，竟能讓公子如此傾心？”

　　說道九歌，云禮臉上露出幸福之情，卻是連連搖頭，“不過是尋常女子，尋常。”

　　“那……”程依一臉惋惜的說道，“我們能做朋友嗎？”

　　“自然，自然”云禮見程依并不執(zhí)拗，不由得呼出一口氣。二人相視一笑，仿佛剛才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小插曲。

　　可這個小插曲卻在九歌這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臉上的淚早已冷卻，心痛到極點，不知道是不是天寒的緣故，九歌只覺得渾身發(fā)麻，手腳已經(jīng)沒了知覺。腳下踩著落葉，仿佛落在云朵里，軟綿綿的。

　　九歌心中又怨又氣，她腦海中的云禮，與剛剛的云禮仿佛是不同的人，會不會是他另有苦衷，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樣。

　　可只要她一想到這些，頭就劇痛欲裂。九歌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的頭停止折磨自己，一個恍惚，人卻摔倒在地。

　　這一摔，摔出了她心中的委屈，淚水重新流了下來，她就這么坐在地上，絲毫不覺得冷。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忽然一個男聲悠悠的傳來。

　　九歌抬頭，透過淚的水簾，看見子青先生負(fù)手立在她的屋前，身上已經(jīng)薄薄的浮了一層白雪，看來子青先生有話定要今日和她說。

　　九歌沒有答話，麻木的起身，推開了屋門，自顧自的走了進(jìn)去，季子青身形略微一頓，卻還是跟了進(jìn)去。

　　九歌面無表情的燃起碳爐，燒了熱水，泡了熱茶，放在季子青坐著的案幾旁，然后乖巧的立在一旁，一句話不說。

　　“還記得就在這個位置，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要永遠(yuǎn)記得你只是公子的侍從。你可還記得？”季子青盯著九歌，言語中含著責(zé)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