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李元吉這個名字,原本出了老李家的大門也沒幾個人知道。但從十月份開始,這個名字就開始在某些人的心里掛上號。尤其是最近,在河?xùn)|的流民軍勢力中可謂是如雷貫耳。
軍師“劉智遠(yuǎn)”點名要報復(fù)的仇人,永濟城頭一箭嚇退萬兵的猛將。
人的名,樹的影。
大家表面上大家咬牙切齒,說早晚弄死這小子給軍師出氣,給弟兄報仇。但私下里,卻都很有數(shù)的表示并不想遇到這貨。
然而不想遇也遇到了。
此刻一聽“李元吉”這三個字,斥候們在呆了一息之后,便齊刷刷的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來路狂奔。
這不叫慫,這叫戰(zhàn)略回旋,敵進(jìn)我退。
“駕!”
“殺光他們,不能放走一人!”
“去南面包抄!”
呼喝聲響起,密集的馬蹄聲迅速接近。柳瑛回頭看時,就見近百名鐵甲罩身、長弓在手的騎士正策馬狂奔而來。為首一人冷面銀甲,手持一把大的夸張的巨弓正瞄準(zhǔn)前方。每當(dāng)羽箭射出,定會有敵兵應(yīng)聲落馬。
李大德要知道他大哥最近也養(yǎng)成了用弟弟名字忽悠人的習(xí)慣,不知會作何感想。反正柳瑛就覺得吧,這鍋挺大的,也不知道李府那熊孩子將來背不背得動。
“吁~~”
李建成這邊騎馬奔到柳瑛身前停下,身后的門客家將們卻越過兩人,分成兩隊繼續(xù)追擊。
“你……”
前者皺眉看了柳瑛幾眼,進(jìn)而恍然道:“你是嘉禮的族妹,上次來府上找過三郎。怎地會在此被賊兵追殺?其他人呢?”
柳瑛這會兒的心情絕對稱得上是大起大落,聞言抖了抖嘴唇,手里的短劍再也拿不住,直接掉在地上。隨后便急忙擦了擦眼淚,行禮道:“大……小妹見過李家兄長!回兄長的話,沒……我,我是自己回來的!”
“你自己?”
李建成瞪圓了眼睛,進(jìn)而嘬起了牙花子吸了口涼氣,指著她道:“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恰好我等出城,你就要被這幾個賊兵殺了!如今河?xùn)|流寇橫行,到處都是災(zāi)禍,你怎能獨身出門亂跑!”
“我……我沒亂跑!我回來,就是要召集莊子上的人去救你們的!”
柳瑛揚起雪白的脖頸,不滿的噘嘴道。
“咦?”前者聽到此話,頓時眼睛一亮,欣喜道:“柳氏要募兵解圍?太好了!你大哥呢?柳嘉禮在何處,某要與他商談此事!”
“呃,介個嘛……”
柳瑛表情一滯,小臉一垮,頓時低下頭去,用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道:“他們,他們沒來……是我自己決定的……”
“啥玩意兒?你自己?”
李建成臉上的喜色蠕動了幾下,慢慢隱去。一邊的眉毛動了動,貌似敷衍的表達(dá)了欣賞。隨即便和眼皮一起耷拉下來,順帶垂下一縷黑線。
感情不止他家里有熊孩子啊!話說這么可愛的小姑娘,打哭了要哄很久吧?嗯,下次得問問柳嘉禮!
柳瑛其實也有些羞訥,還說對抗賊兵呢,差點就特么死在自己家門口了。不過只沉默了一瞬,接著想到什么,便急忙道:“對了,李大兄您怎么會在此地?永濟已經(jīng)被賊兵攻下了嗎?千里族叔怎么樣了?還有,唔,你,你家三……”
“哎!”
因為柳瑛后半句的聲音太小,恰好李建成下馬,就沒聽見。只聞聽前半句,便狠狠的嘆了口氣,那表情,比剛才聽見柳氏其實沒回來,是某人自作主張還郁悶。
柳瑛的小心臟顫了顫,已經(jīng)做好捂嘴驚呼的準(zhǔn)備了,卻聽李建成郁悶道:“永濟沒事!賊兵圍而不攻,大家都好好的呢!”
那你還這副死了弟弟的表情?
柳瑛一臉詫異,接著就聽他黑著臉道:“至于在下……是出來找三弟的!那小子??!”一邊說著,還做失望狀的搖頭喟嘆,并瞥了柳瑛一眼。
現(xiàn)在的熊孩子,一個比一個能作死,太特么不讓人省心了!
“你三弟……李玄霸,他,他……他也在城外?”
柳瑛剛才做的準(zhǔn)備總算用上了,聞言便驚呼一聲,跺著小腳哼道:“這人,他,他怎地如此不曉事!外面這么危險,他亂跑什么!”
你還有臉說我弟弟?
李建成翻了個白眼,搖頭道:“危險倒不至于,三郎身邊有府上家將護(hù)衛(wèi),工坊里也有數(shù)千青壯。即便不敵,跑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不知這小子躲到哪去了,某派出了幾波探子都被賊兵攔截,這才親自來尋?!?p> 藏起來了?
柳瑛聽了他的話,忽又想起當(dāng)初在永濟分別時,李大德說過遇到賊兵他就跑的話,頓時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李建成還在那碎碎念,一臉憤憤,顯然對他這弟弟怨念不小。
“某開始還覺得,說不定三郎早就派人送了信回來,只是因為賊兵阻攔才未得入城。可某在這城外轉(zhuǎn)悠兩天了,連點兒痕跡都沒有。該不會被這小子給忘了吧……”
“對了,李大兄,”柳瑛這邊笑完才覺自己這表現(xiàn)有些尷尬,急忙轉(zhuǎn)移話題,好奇道:“您剛才為何說自己是李元吉呢?我記得,這是你家四弟的名諱吧?”
“哎?。 ?p> 提起這事兒,李建成更郁悶了。先做了個又長又顫抖的深呼吸,并嘆了個比之前都深沉的氣,才黑著臉道:“此事一言難盡?。∪@個小混蛋,不知怎么得罪了這賊軍的軍師。人家點名要他的小命呢!某詐用他的名字,也是為了讓賊軍以為他在城外,免得再打他的主意!這兩個弟弟……哎!”
他這邊苦大仇深的,想起這事兒來就惱火。
李元吉那個性子,他就知道早晚會吃虧。但又不舍得下狠手教訓(xùn),總覺得長大了就會收斂。誰知道這還沒長大呢,招惹的都已經(jīng)是叛軍將領(lǐng)級別的人了。
上次守城結(jié)束之后,他就立刻回府把這貨吊起來狠狠抽了一頓。這小子倒是硬氣,抵死不認(rèn)。氣的李建成抽斷了兩根棍子,把陳阿媼嚇的都跪下了,心疼的只抹眼淚。
“算了,不提這些煩心事了!”
李建成揮了揮手,正待說什么,卻見之前去追賊兵的家將們已經(jīng)策馬奔回,還帶了十幾匹空馬。待到近前,便有一個大胡子抱拳道:“回稟世子,已盡數(shù)殺了,無一人走脫!”
“好,那城西的賊營反應(yīng)過來還要好一會兒?!闭f著,便轉(zhuǎn)身看向柳瑛道:“正好趁此時間,某帶人護(hù)你一程。你是要回城還是去柳家的莊子?回去以后,可別亂跑了!”
“我我我……”
柳瑛張了張嘴,小臉忽然紅了起來,低頭道:“李家大兄,我和你一起去找大德兄長可以嗎?我,我找他有事兒!”
“你這孩子,眼下兵荒馬亂的,你找他能有什……emmm……”
李建成才說了一半,表情忽然變得微妙。尤其看柳瑛忽然表現(xiàn)的一副小女兒的忸怩姿態(tài),頓時猜到什么,心里一陣無語。
哼,女人!
李大德還不知道他大哥正在北面滿世界的找他,此刻,他正被手下幾個不安分的家伙搞得煩不勝煩。
還是搶劫行動遺留的后遺癥。
不止的是馮立,從山下回來之后,“保鏢天團(tuán)”外加郭通、馮月娥等幾個分隊長以及那一千青壯,都覺得自己是常山趙子龍,他們東家是“河?xùn)|諸葛亮”。嚷嚷著什么時候再下山搞事,這次殺的不過癮云云。
還有上次見血吐了的那幾個,自覺丟臉,非要再來一次找回顏面。
而某東家之前提過的要雙管齊下,翻山去北麓柳氏的莊子上運糧的計劃居然誰也不樂意去。大家嫌太耽誤工夫,說有這個時間再搶一波就是了。
“這特么是要瘋啊!”
西坪窯洞里,李大德揉著跳動的太陽穴,感嘆帶隊伍的艱辛。
人都是這樣,一旦有了捷徑,再讓他踏踏實實的走老路就不樂意了。
“看來得給他們找點事干,不能閑著!保不齊就有膽大包天的敢偷偷下山搞事!”
李大德翻著眼皮想了一會兒,便一拍手,便起身跑去一旁木匠給他新作的書桌前,提筆寫下幾個大字:
魔鬼訓(xùn)練周!
某黑了心的東家心里暗想,既然你們要搞事,就別怪老子就先搞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