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招魂鈴(1)
我的雙腿在這一瞬間灌滿了鉛一般,任我使了多大的勁道,我始終無法移動半步。那個男人慢慢的從老太太身上浮起來,像我飄了過來——是的,就像一個僵尸,正在慢慢的僵直的向我飄過來。我的大腦一下被無形的東西塞的滿滿的,我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
此時,我只希望小伙子趕緊搞完下面的事情上來,我知道這就像夢魘一樣,只要有人發(fā)出一點點聲音,這一切幻像,就一定能破除掉。
可是我耳邊聽不到任何從門外傳來的聲音,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我大口大口的往里吸,但是吸進去的卻全都是一股子霉味。
他飄過來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我看到他脖子上,近乎純黑的顏色中,居然有一圈暗紅色。他的脖子上也有勒痕?我還在繼續(xù)急切的呼吸著僅存不多的室內(nèi)的氧氣,而那個男人此時已經(jīng)完全落地了。
他和我的身高差不多,我平時著他的雙眼。突然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一層灰蒙蒙的東西。
——那是灰塵,他身上居然還在往下掉著灰塵。難不成是剛從墳墓中出來的么?想到墳墓兩個字,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出來一個東西——那包土!
曾經(jīng)聽老人們說過,親人去世三把土,指的意思就是在棺木下葬之后,由至親的人用手抓起三把土,灑在棺木上,并且不能立刻拍手。這樣的話,靈魂才會安息。其實,還有一種土,很少有人知道。
——那是一些不知名的在大眾眼中成為邪教的人做的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儀式。
他們將死后的人安葬,但是不用棺木,而是直接身葬,當過了第一個七數(shù)的時候,他們會將墳墓掘開,然后就掰開死者的口腔,看看里面是不是含著一口土,因為人死后,身體的水分會慢慢脫干,口腔中的土依舊是干的,假如發(fā)現(xiàn)死者是這樣子的,他們就會將這口土取走,用特別的方法,將它禁錮起來。
因為死者生前憋氣悶氣斷氣,就會有一口氣一直在喉嚨那里,那口土就是寄居他們靈魂的東西。
——因此,這一類死者像來都是死了之后無人問津,再或者就是拋尸荒野無主身,因此他們的怨念都極大,靈魂不會到處亂飄,只會聚集在一個地方,等待替身。
這個儀式很久很久之前據(jù)說出現(xiàn)過,那時候還是戰(zhàn)爭年代,太多的亡魂根本沒有去投胎的夙愿,他們死前經(jīng)受了極大的折磨,最后亂葬各處,死無全尸,他們都極為兇惡。
但是現(xiàn)代,已經(jīng)幾乎不存在這種東西了。
可是看著面前這個渾身還在落下灰塵的東西,我想起了那包土——難道,他就是含著那包土的冤魂?
——可是,他為什么要找上我呢!
我已經(jīng)感覺到心臟在慢慢的放慢速度,眼前的這個東西,依舊是紋絲不動,和我想象中的冤魂索命,差別太大了,他沒有張牙舞爪,也沒有七孔流血,而僅僅就是這么站著。
我以為他會永遠保持這個姿勢,可是沒過幾秒鐘,他又開始動了。
他在向我繼續(xù)靠近,直到我?guī)缀醵伎熨N到那張蒼白的臉上,我覺得我們的鼻尖,馬上要撞到一起了。我在心里大聲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他媽的不要過來?。 笨蛇@一切都是徒勞。
他靠近了,我們的鼻尖貼在了一起。一股極寒的氣息一下子傳遍了我的全身。從鼻尖一直蔓延到我的腳跟,整個人仿佛身墜冰窟一般,而他的鼻尖卻在我詫異無比的時候,隱進了我的皮膚里面。馬上,他的眼睛,他的整張臉,整個身體,一下子鉆進了我的身體。
就像靈魂出竅然后又回到了軀體一般。當整個氣息都覆蓋完畢之后,我一下子就可以動了。
無論他去了哪里,此刻我只想逃離這個房間!
我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可是身后床上的老太太,一聲嘶吼猛然間驚得我一下子就停住了。
我轉(zhuǎn)身一看,她此時半身斜掛在床邊上,右手彎成一個恐怖的爪的形狀,她的頭斜搭在床邊上,眼睛圓鼓鼓的突出,瞳孔像是一個黑點一樣,整個眼白大的嚇人,而地上是她剛剛吐的一大攤黑水。
此時,身后的門也一下子打開了,小伙子沖了進來,看著眼前的一幕,一下子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怕是斷氣了。
我不知道怎么解釋眼前的這一幕,我更不敢說剛才他離開之后發(fā)生的那一幕,我憋了半天,只憋出來幾個字兒:“叫救護車!”
小伙子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慌亂的挖著手機,我慢慢的走出了房門,我只聽到小伙子對著電話嘶吼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是什么內(nèi)容。我徑直走下樓,沒有停留半步就往一樓大門走去,可是剛走到樓梯的一半,小伙子忽然從三樓鐺鐺鐺幾步?jīng)_下來喊住了我。
“哥,我媽剛才到底怎么了?”小伙子帶著點哭腔。
“我…….”我一時語塞,我該怎么告訴他呢。
“我媽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小伙子一下子就道出了我心中的顧慮。
“這個,我不知道啊?!蔽疫€是不敢說出真相:“救護車什么時候來?”我引開話題。
“已經(jīng)打了?!毙』镒邮目粗?,他似乎猜到了我知道一些事情,可是我萬萬不能告訴他。
“我先走了,我兩點半還開會,之后有什么事,咱們電話聯(lián)系吧?!蔽翌^也不回的出了門。
此時已經(jīng)是快兩點了。
我先放下了手頭的這些事情,慌張的趕到了公司。對方單位的接待很熱情,我們的事情處理的很快,我剛要和他們商量一下去哪里解決晚飯,就接到了主任的電話,他讓我明天早上務必在早會之前將這些資料帶回,我一看時間,四點過一些,現(xiàn)在開車往回趕的話,差不多十點左右應該可以趕到昆明,于是草草的吃了東西,驅(qū)車趕回。
從大理回到昆明,高速會經(jīng)過安寧市,我忽然想起了小伙子,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讓他之后有什么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我由于工作已經(jīng)趕回昆明。
和我預計的差不多,十點四十我的車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新星大廈樓下,下車之前,我仰著頭從窗戶里注視這棟有點破舊的大廈,此時的它,仿佛一個籠罩在巨大陰影之下的籠子一樣——不,它就像是一個柜子。
由于是晚上,電梯沒有白天那么難等了,只不過十幾分鐘之后,我便站在了屋子的門口。
我不知道在此刻自己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復雜,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繼續(xù)住在這里。按道理說,之前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一切都已經(jīng)匪夷所思的超出了任何想象的范圍,我應該死命都要拒絕再進入這個地方,可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卻是
——我竟然隱隱之中有種熟悉而親切的感覺。
——特碼的,我一定是著魔了。
我掏出鑰匙,輕輕一擰,門開了。
我深吸一口氣,一股子陳舊的味道走進鼻腔之中,我一大步跨進去,隨手將門關上。
我并沒有開燈。
我此時注視著黑暗中的每個角落,廚房里若有若無的光線,使得毛玻璃上暈染了一層昏黃的線條。拐角處有從客廳漏過來的光也是微弱的可憐。整個飯廳都是黑乎乎的,我站了將近兩三分鐘,才伸手摸到開關,啪,飯廳一覽無余的光亮起來。
就在光亮之下,我突然看到了一樣熟悉的東西。
——是那串古舊的鈴鐺,它正安安靜靜地掛在飯廳的吸頂燈上,白色的燈光打在它身上,發(fā)出了令人窒息的詭異。
——有人來過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