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的臉色變了。
飛刀飛回來時,在唐柔身前一丈處掉了下去。
唐柔卻連看都沒有看飛刀一眼,背負著雙手,凜凜然走向一旁石桌。
在石桌上拿起了早已預備好的酒爵,朝傅安澤扔了過去“喝一杯!”酒爵里盛滿了酒,在飛向傅安澤時,卻沒有一滴灑出來。
傅安澤接住飛來的酒爵,看向唐柔,唐柔朝傅安澤舉了舉杯,道“好刀法!”傅安澤也朝唐柔憑空碰杯,道“好飛刀!”
唐柔卻搖了搖頭,略有慚愧道“我說好刀法就一定是好刀法?!?p> 傅安澤道“怎么?難道你的飛刀不算好?”
唐柔道“我看過,我也看得出,許久沒有使用唐門絕學,以有些生疏了。我的出手至少已比昔年慢了五成?!?p> 傅安澤奇道“你真看得出?”他似乎還有些不相信,連道“我很好奇,你昔年的出手有多快?”
唐柔又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p> “不知道?”傅安澤更加疑惑。
須知,暗器練的是心神合一。倘若一個暗器高手說自己的功力退步,就一定會退步??墒?,傅安澤練劍,他雖能明白唐柔心中的遺憾,卻還是想不清楚,唐柔的飛刀究竟退步在了哪里。
“倘若換做當年,我出手,要是也和現(xiàn)在一樣……”頓了頓,似乎羞愧難以自說,但他仍堅持的將話說完“我根本就活不到現(xiàn)在?!?p> 唐柔的話并非過謙與自嘲,對于當年的事情,傅安澤多多少少有參與,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在那個還是夢一秋的年代里,唐柔面對的是西蜀最頂尖的暗器宗門,即便后來夢一秋身死他的弟弟夢星魂在暗器方面也絲毫不弱于自己的兄長,況且當時唐門已經(jīng)內(nèi)憂外患,人人自危,江湖上暗流洶涌,即便是傅安澤,也險些陷在其中。
若不是在濠州郊外半路殺出個空空兒,恐怕此刻的唐柔早已死去很多年。也就不會結(jié)實傅安澤,更不會與傅安澤喝酒聊天,對陣打架,成為兄弟了。
唐柔接著又道“如今想來,我能活到現(xiàn)在,實在是個奇跡?!?p> 唐柔并不是個喜歡懷舊的人,但有時候他卻偏偏能想到以前發(fā)生的一些事。
以前,并不是指幾年前,十幾年前,而是指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唐曉還是唐門的門主,他與唐峰還沒有得到‘唐興雙雄’的稱號,那時候二人的感情可比現(xiàn)在爾虞我詐的日子快樂多了。
唐峰還是他的兄弟吧……唐柔時常這樣想,下一次見面,唐峰還能認得出自己嗎?
他們以離開很多年,這些年發(fā)生了很多事。唐柔幾乎以快忘記唐門的覆滅,以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他難道真的愿意就這樣繼續(xù)茍延殘喘下去,他最初來殺手樓的目的是什么?此刻以變得很模糊,大都督知道唐柔要殺他,卻仍將他留在自己身邊,仍將他看成是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甚至為了得到唐柔,不惜殺了真正的細鱗太攀并讓唐柔取而代之。
大都督所做的這一切,是否都是在為了讓唐柔忘掉仇恨?
都是在為了利用他?
利用,是毫無疑問的。
但凡一個人,只要進了殺手樓。就必須得承認已是大都督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為整個殺手樓,只有大都督才配稱得上真正的執(zhí)棋者。
他布的局很大,是一盤驚世駭俗的棋局,這棋局將因為殺手樓的出現(xiàn),徹底改變江湖與朝廷往后幾十年的命運走向。
唐柔嘆了口氣,道“大都督的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p> 一個人若將天下看成棋盤,世人當做棋子。布的局就是天下局,下的棋就是蒼生棋,這個人無疑是強大的。只要他還有勇氣活下去,這個人當然是個強人。
傅安澤頓時也明白過來,道“只可惜他心里已有了毛病,他心里絕不如他外表看來那么強,他也許怕得要命?!?p> 唐柔道“你能看到他的心?”
傅安澤搖了搖頭,道“大都督的心只有他自己清楚。我只知道無論誰將自己稱為大都督,掌管著整個殺手樓,這個人都絕不會是正常的?!?p> 唐柔嘆道“我只替他自己感到難受,我想他這一輩子,一定沒有太多的朋友。”
是?。〈蠖级降呐笥?,諸如垚君子等一些人,興許絕大多數(shù)都早以被大都督殺死了。
當然,大都督也并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殺手樓,他唯一的最好的那位朋友就在朝廷中,是皇上身邊最寵幸的人。
“也許他的朋友只有他自己?!备蛋矟梢餐瑯诱J為“其實,他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p> 一個善于玩弄權術的人,整天腦子里想的只有權利算計,這樣的生活怎么可能充滿樂趣,多姿多彩呢?
傅安澤也嘆了口氣,道“我就從來沒有替那個人想過,但我卻替你想過,你為別人想的時候,總比為自己想的時候多。”
傅安澤突然又冷冷道“我這人根本就沒什么好想的。”
唐柔道“因為你只不過是匹狼?”,是啊,傅安澤的長相的確像一頭狼,對于這一點,傅安澤并沒有否認,他又笑了笑,道“大都督只不過是一頭老奸巨猾的狐貍,孤貍遇著了猛獸,就好像老鼠見了貓?!?p> 傅安澤的神情卻突然變得很恐怖,這院落中明明只有唐柔與傅安澤兩個人,但傅安澤總覺得周圍時時刻刻都都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們,他立刻施了個禁音的手勢,道“這些話你不應該說出來?!?p> 唐柔道“我知道你不會對大都督說的?!?p> 傅安澤冷冷道“也許我下一秒就會去找大都督,并向他說你的壞話?!彼鋈徽馈暗苍S,還有一些人以向大都督說了我們兩個的壞話?!?p> 唐柔也立刻警惕起來,看向四周,道“你說誰?難道這院子中除了我們兩個外,還會有其他人?”
傅安澤道“錦衣兄弟也是狐貍,而且還是兩只小狐貍?!?p> “不錯,他們通常都只跟在大都督身后,只聽命于大都督,而且我來殺手樓這么長時間還沒有見過他們?!?p> 如果說,垚君子有‘陰陽先生’是他忠誠的護衛(wèi),那無疑,傅安澤所說的‘錦衣兄弟’就是大都督最忠誠的手下。
錦衣兄弟當然也是兩個人,兩個完全脫離了殺手樓,卻對大都督言聽計從的人。
他們不像垚君子那樣是個陰謀家,他們這一生似乎就是為大都督而生的。
大都督讓他們往西走,他們就絕不會往東走,大都督讓他們喝酒,他們就絕不會吃飯,大都督讓他們睡女人,他們就絕不會找男人,大都督讓他們死,他們就絕不會活!
他們簡直就是大都督身后的影子,大都督身邊的幽靈。
當然,錦衣兄弟向來形影不離,可真正見過這二人的,恐怕也只有大都督了。
傅安澤與唐柔是如何聽說他們的名字的?
當然是大都督告訴他們的。
因為,再大都督眼里,傅安澤與唐柔,并不是完全不能信任。
“你覺得錦衣兄弟也會在這里?”唐柔疑惑。
“錦衣兄弟無處不在。但今天他們似乎偷懶了?!?p> 唐柔道“你見過兩條又奸又刁的狐貍會偷懶?他們只要有其中一只嗅到危險,他們一定溜得比誰都快。”
傅安澤并不否認,道“也許他們在剛才就感受到了危險?!?p> 唐柔也笑了,“起碼,剛才我們說的話,他們絕對沒有聽到。”
傅安澤道“他們原先是條狐貍,這回卻變成了豬,兩頭好吃懶做,好色貪財?shù)呢i?!?p> 唐柔道“也許你根本不必對付他們,他們自愿受人驅(qū)使,就一定做好了任人宰割的準備?!?p> 傅安澤也跟著笑了。
當傅安澤回到大殿中時,大都督似乎以睡著了。
他就靠在虎皮椅上,如一個巨人般穩(wěn)穩(wěn)的坐著。
傅安澤一句話也不說,慢慢走上大殿。
唐柔不在了,他應該以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這時候的唐柔,沒有大都督的命令,通常是不輕易來大殿的。
但傅安澤卻不同,傅安澤是大都督的護衛(wèi),他要隨時保證大都督的安全。
“回來了?”大都督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