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道旁
徐閻王的尸體孤零零的躺在林中,周圍的蟻蟲聞到了他身體的血腥味,逐漸聚集涌了上來。
“吼!”
林中傳來一聲獸吼,猛獸們的鼻子通常都很靈,徐閻王雖剛死不久,但血腥味就以彌漫在周圍,已經(jīng)有不少猛獸聞到了這味道。
叢林晃動,枝葉‘嗤嗤——’響,忽然,自林中沖出一頭高兩丈多的體型巨大的猛獸。
這怪物是頭雄獅,濃密的毛發(fā)微動。它挺立的站起來,莊重的臉上一對炯炯發(fā)亮卻又略顯頹廢的眼睛看著這里,它的身體強壯,肌肉結(jié)實,抖動著身軀,從容伸了個懶腰,神態(tài)傲然地走動起來,它似乎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高傲,它直到今天才明白,原來自己還是頭獅子!長長的漂亮的鬃毛在它臉部下方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好一副王者風范。
獅子發(fā)怒了,它高聲吼叫著,聲音可怕極了,活像打雷一樣。尾巴有力地甩來甩去,一會兒拍打著兩肋,一會兒拍擊著地面,全部的鬃毛都在晃動著,臉部的肌肉在扭曲著,長長的牙齒咄咄逼人,如果誰要侵犯它,準會被它撕得粉碎。
“吼!”
他抖索精神,又發(fā)了一聲吼,聲若洪鐘,威風凜凜,以驚得周圍作鳥獸散。
那深沉的、洪鐘般的獅子吼聲響起,粗重悲壯,驚天動地,尾聲是一陣沉重而又低沉的喉音,恰似人的喘息。
饑餓的獅子會襲擊遇到的所有動物。獅子奔跑的速度雖很快,但也有許多動物跑得比它還快,因此獅子的正面襲擊往往以失敗告終。動物們都害怕獅子,都盡量避開它,獅子不得不隱蔽起來,出其不意地攻擊它們。它總是潛伏在草木茂盛的地方,等待獵物靠近,奮力出擊,抓住獵物。
于是,它在等。它幾乎以等到了一頭鹿,一頭落單的梅花鹿。
它俯下身,后腿蓄力,看準那梅花鹿就準備沖上去。但那梅花鹿正值壯年,他的四條腿同樣雄健有力,雄獅還沒有十分把握能抓到踏,更何況,這鹿雖然落單,但他的角生得很美,很長,雄姿英發(fā),像極了鹿中王者——它……似乎真的是鹿中的王者。
雄獅還在掂量著馬上要發(fā)生的一場廝殺。
一個餓了數(shù)天幾乎筋疲力竭的獅子,面對一個雄姿英發(fā),奇?zhèn)ビ辛Φ穆梗_始有些擔心了,這鹿的后腿看上去很有力,可莫要鹿肉吃不到,反而先讓它踢死了。
都到這節(jié)骨眼了,不更應(yīng)該放手一搏?這頭雄獅竟然還在想這些事。嘿!可真窩囊!
它忽然聞到了血腥味,濃重而渾濁,這味道吸引了它全部的注意力。
血腥味還在空氣中飄蕩,這是否意味著那人剛死不久。
它決定去看一看。
徐閻王就躺在地上,躺在血泊中,獅子看著他,眼中都閃過驚喜——這真是上天賜予的一份美餐……
一位當世少有的槍王,最后的下場竟荒涼到?jīng)]有一個為他收尸的人。
遠處,一路人馬幽幽走來。
當先走著的小頭領(lǐng),手中扛著一桿大旗,旗上赫然寫著‘明’字,在他身后,八九人左右分開,架著一只巨大的敞篷花轎,轎子上坐著位身著青衣的中年。
呵!這青衣中年長得可真恐怖。
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唇甚厚,樣貌丑陋不說,鼻孔兩側(cè)分別掛著兩只金環(huán),如同拉牛的扣,看上去非但不會增進樣貌,反倒讓人更生厭惡之心。
這人懶洋洋的躺在矯上,仰頭看天,神情頗為享受。
在他身后則跟著一二百人的龐大隊伍。
這眾人身著統(tǒng)一的服飾,看上去宛如一教派信徒。
起先那扛旗小將看到了不遠處躺著的徐閻王,連驚愕大叫一聲。
獅子以走到徐閻王的面前,它用鼻子聞了聞,貪婪與驚喜幾乎占據(jù)了它整個身體,它從未像今天這樣歡喜過。
青衣中年本來昏昏欲睡,被他這么一叫,當先坐起怒罵道“吼你娘的!吵了老子好夢,干什么的?”
扛旗小將連轉(zhuǎn)身面露懼色,卻依舊恭敬道“壇主,前……前面……”
“看!看那頭獅子!”
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里。
被稱為‘壇主’的青衣中年將目光看向不遠處,這才注意到那頭雄獅與躺在血泊中的徐閻王。
他“哎呦”一聲躍下轎來,雄獅看到了不遠處那一隊人,發(fā)出低低的怒吼。
“滾!”青衣中年怒喝一聲,雙手一綽,手中分別出現(xiàn)了兩只判官筆。
“吼~”
雄獅后腿絀地,走到徐閻王身前,面對這些人,他覺不允許任何人搶奪自己的食物。
青衣中年懶得與它廢話,一聲令下,身后沖出數(shù)十人,手中個個拿著兵器,朝雄獅擲去。
這頭獅子被嚇壞了,萬獸之王在那一瞬間竟發(fā)出了狗聲,為了活命,它不得不拋棄這唾手可得的食物,逃之夭夭。
青衣中年三兩步便來到了徐大的身前。
俯下身看了一眼,剛要上手撥弄徐大尸體,那扛旗小將便叫嚷起來“壇主使不得?!?p> 青衣中年扭頭看他“怎么?”
扛旗小將道“此人污穢,莫惹得壇主一身污濁。我教內(nèi)有驗尸官?!?p> 青衣中年點頭,道“好極了。在哪,出來用用。”
人群中走出二人,應(yīng)聲上前。
與此同時青衣中年命令手下人在周圍成圈,兩名驗尸官就這般勘察了起來。
半晌,兩名驗尸官相視一眼,分分退了下來。
“快說快說。”扛旗小將連催促道。
“喏?!逼渲幸或炇賾?yīng)命,對著青衣中年恭敬道“稟壇主,致命傷在心口,傷痕長約一尺兩寸,寬約一寸,其傷烏黑,瘀血厚重以達心脈,應(yīng)該是尖銳靈巧之物貫穿所致,但手法精妙,險中求勝,如匕首、如飛刀、如短劍、如銀梭,屬下實難猜測出。”
青衣中年冷然道“看來之前這里發(fā)生過一場惡斗。只不過……”說著,遙遙看了眼徐大尸體,道“心脈都被貫穿了,你說這個人必死無疑?”
兩名驗尸官幾乎異口同聲道“絕無再活的可能?!?p> 青衣中年一臉錯愕道“可……”他指了指二人身后徐大尸體,那扛旗小將也注意到了這點,扭頭看去,眼中都是驚恐色,他幾乎已經(jīng)要叫出聲來,青衣中年道“可他明明動了下……”
聽了這話,驗尸官如遇雷擊般,頭也不敢扭,只是木訥驚慌看著他們的‘壇主’,身后似乎以傳來陣陣陰風。
徐大以站了起來,如同正常人般站了起來。
他心脈上的血本來以止住,此刻又潺潺往外流“救……救……”他有氣無力的說著,幾乎隨時都可能斷氣,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拉住他!把他扛上轎子!快!快!”那青衣中年看到這一幕,心中也著急了,連聲催促手下。
三五個膽大的齊齊擁上去,將徐大抗到轎上,安穩(wěn)躺下。
徐大心脈的血這時以漸漸止住,徐大看著青衣中年,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救……我……”言罷,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諸多色彩,一條條不同顏色的光,還有很多說不上名字的光將徐大圍攏,他的眼前忽然又出現(xiàn)很多圓球,這些圓球有大有小,形態(tài)不一,但統(tǒng)共都是圓的。就如同宇宙的一個個星球,而徐大則身在宇宙中。
“這里是哪?”他驚恐的看著周圍“我在哪?”
然而,并沒有回答。他的聲音步入黑暗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竟然又一次昏過去,不是整個人昏過去,而是他的意識,他憑借最后的意識清醒,又憑借最后的意識昏迷。如同油盡燈枯般,似乎這一睡,便是永遠。
唐峰醒來時,他以換了一件嶄新的衣服。周圍沒有唐柔,沒有唐三唐七,沒有唐門,更沒有記憶中的那間舒適小屋。一切就如一場夢,唐峰此刻所在的地方,不過是一片廢墟。
一片唐門的廢墟。
他踉蹌的撥開眼前殘垣,眼中沒有絲毫生氣,他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走出這廢墟,走出唐門。
回首看去,硝煙彌漫經(jīng)久不滅若站在更遠處,一定還會有人看到這邊的火,這邊的煙,這邊的霧。
唐門……就這樣毀了?
唐峰崩潰的跪了下去,心中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只覺得心頭堵塞,好痛苦。
“啊…呃啊……”唐峰想要叫出來,嗓子以被煙熏得沙啞,他整個人臉色蒼白,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原本清麗烏黑的發(fā)中,兩鬢斑白,他想哭,卻只能發(fā)出這樣難聽的聲音,他的淚以干涸,整個人如同被榨干的行尸。
“啊~”唐峰仰天痛哭,只覺天地之大,竟在無自己的容身之處……
唐峰如同行尸走肉般朝前走了幾步,又如同行尸走肉般無力的倒了下去。
他真想就這樣睡下,永遠不要醒來,伴隨著唐門與他曾經(jīng)的輝煌一同被埋藏在這彌漫著永無休止的硝煙中,隨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