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峰寨。
經(jīng)過二十幾年的發(fā)展,青峰寨已然成了一方半封閉的小天地。
除了少量建筑是用石頭砌筑,大部分都是木頭房子,以一層為主,偶爾也能看到兩層小樓,沿著山麓,鱗次櫛比,雜亂無章地排列著。
山賊也是人,也有家。
山寨除了山賊,還有女人跟小孩,甚至還有老人。
除了一幢幢的矮房子,空隙之間的土地,被女人們見縫插針地?fù)v鼓成菜園子,邊邊角角都不放過,憑空增添了幾分綠意。
如果不是頂著山賊名號,這里更像是一處世外桃源。
夜幕降臨,炊煙散去。
星空下的山寨,漸漸沒了白天的喧囂,只是家家戶戶依舊點(diǎn)著油燈,有幾戶人家還傳來或低沉、或劇烈的哭泣。
那是死了丈夫的女人,
沒了父親的孩子。
白天的大戰(zhàn)像一塊重重的秤砣,壓在每個人心頭。
山寨最中間聳立著一幢石頭建筑。
那是聚義堂。
聚義堂內(nèi)同樣燈火通明,除了中間的巨大火塘,兩側(cè)還立著四個火盆架子,木炭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濺起點(diǎn)點(diǎn)火星。
諾大的聚義堂,只坐著三個人。
三個山寨最有權(quán)勢的男人。
其他山賊要么還在醉生夢死,要么靜靜守在聚義堂外面,等待命運(yùn)的裁決,整個山寨彌漫著一股瘋狂的氣息。
“媽了個巴子,這筆買賣虧大發(fā)了?!?p> 說話的是山寨三當(dāng)家,一名刀疤中年漢子,一米七的身高,在一眾體型魁梧的山賊中絕對屬于矮個子,加上身材消瘦,很容易被人輕視。
這當(dāng)然是假象。
作為武宗前期強(qiáng)者,如果有誰真敢忽視他的存在,那離死也不遠(yuǎn)了。
人送外號,野狼。
“是啊,被張臨風(fēng)那小子坑了?!?p> 二當(dāng)家劉道寧正是附近百姓口中的神秘修士,前年剛突破至出竅期,本是世家子弟,后來家道中落,因?yàn)槟硞€原因,委身青峰寨。
劉道寧平時并不參與山寨事務(wù),卻是山寨最受歡迎的人之一,山賊兵器所用精鐵,一大半都是劉道寧提煉的。
坐在最上首的魁梧壯漢,自然就是青峰寨大當(dāng)家張放,人送外號“狂刀”,大冬天的,身上也只穿著一件短褂,把一身肌肉展示在外。
胸前有一道長長的猙獰疤痕。
張放曾經(jīng)是一戶地主家的長工,因?yàn)殚L相魁梧,跟地主三夫人勾搭成奸。一次,兩人趁地主不在,在房里胡天胡地,結(jié)果被去而復(fù)返的地主撞見。
狂刀情急之下殺了地主,卷了細(xì)軟,帶著三夫人逃命去了。
后來也不知道得了什么際遇,突然成了武宗強(qiáng)者,現(xiàn)在的山寨夫人正是那位三夫人,長得風(fēng)流俊俏,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山賊。
說來也好笑。
狂刀雖然是個狠角色,卻也是個專情種子,寨子里那么多女人,狂刀一個都沒碰過,獨(dú)寵三夫人一人。
“想不到,這位王爺還是個狠角色?!笨竦兑灿行┳タ瘢疽詾橹皇且还P尋常買賣,哪成想,竟惹下這樣的禍?zhǔn)隆?p> “老二,你怎么看?”
劉道寧雖然不理事,卻是山寨有名的智多星,此時也是頭疼不已,從白天敵人展示的戰(zhàn)力看,明天的決戰(zhàn)很難打。
敵人敢攻上來,肯定是有所持的。
“大哥,我有一個想法。”
“說?!?p> 劉道寧道:“咱們突圍吧。與其明天被堵在山寨,不如趁夜突圍,能走多少算多少,賭的,就是咱們比官軍更熟悉青丘山。”
聚義堂瞬間沉默。
狂刀摩挲著大光頭,一時也犯難起來,他也知道明天一戰(zhàn)兇多吉少,可青峰寨是他好不容易建起的家業(yè),哪里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再說,
他們走了,寨子里的女人小孩怎么辦?
“就沒有其他法子?咱們哥三也不是吃素的。”
狂刀試探著問,還是不甘心。
“藩王府跟李家那一戰(zhàn),大哥想必也聽說了,種種跡象表明,對方的高端戰(zhàn)力只會強(qiáng)于我們?!眲⒌缹幒懿豢春眠@一戰(zhàn)。
“媽了個巴子?!?p> 野狼嘴里罵罵咧咧,卻愣是不敢請戰(zhàn)。
能走到武宗境界,誰也不是傻瓜,不會貿(mào)然堵上身家性命,山寨沒了可以重建,自個兒死了,那就什么都沒了。
氣氛一下變得死寂,狂刀也不摸頭了,顯然是下定了決心,“那就這么著吧,立即打點(diǎn)行裝,集合人手,準(zhǔn)備沖出去?!?p> “是!”
三人走出聚義堂,宣布突圍的決定。
或許是有心理準(zhǔn)備,守在外面的山賊刺溜一下就跑了,各回各家,收拾細(xì)軟,同時把自家老婆孩子帶上。
沉寂的山寨,重新變得喧囂起來。
男人的喝罵,女人的嘮叨,孩子的哭泣,以及妖獸坐騎的嘶鳴,混雜在一起,組成一首奇特的交響曲。
明月高懸,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當(dāng)然,也有山賊沒走。
他們都是單身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
狂刀張放站在聚義堂高高的臺階上,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面無表情,劉道寧經(jīng)過時,重重拍了一下狂刀肩膀。
如果說誰最舍不得山寨,肯定是狂刀這個創(chuàng)始人了。
“媽了個巴子!”
狂刀笑罵了一句,轉(zhuǎn)身朝自個家走去。
三夫人有個綽號,換做“俏三娘”,除了長得妖嬈俊俏,難得的是還有一手好廚藝,真是羨煞旁人。
狂刀進(jìn)屋,俏三娘正端著一個菜進(jìn)屋,桌上已經(jīng)擺著四個小菜,旁邊還放著一壺青花烈酒。
“三娘,別忙活了?!?p> 打出進(jìn)屋的那一刻起,狂刀一下變得溫柔起來,除了聲音,就連臉上的剛硬線條都變得柔和起來。
看向三娘的眼神,更滿是寵溺。
“鍋里還有一個菜,等著啊?!比飬s是手上不停,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端上最后一盤小炒,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狂刀也不阻攔,好像跟平時回家沒什么兩樣,就是又天大的事情,他此時也能靜下來,這里,就是他的安全港灣。
三娘給狂刀盛了一大碗米飯,遞上筷子,笑著問:“有決定了?”
“恩,準(zhǔn)備今晚突圍。”
“啊,那你先吃著,我去收拾一下?!比飬s是一點(diǎn)不慌,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里屋,這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女人。
狂刀嘆了口氣,放下碗筷,進(jìn)了里屋。
三娘背對著狂刀,肩膀一抖一抖的,卻是在默默哭泣……
狂刀上前,一把攬住三娘的腰,沉聲說道:“對不住了,好不容易安生一段日子,又害得你跟著我東躲西藏。”
三娘轉(zhuǎn)過身,擦去眼淚,突然笑了,“我愿意?!?p> 狂刀也笑。
“聽說青丘王很是仁慈,對半妖都一視同仁,夫君,有沒有可能?”三娘眼中滿是希冀,淚花點(diǎn)點(diǎn)。
狂刀嘆了口氣,“難啊,咱們這樣的人,一天落草,終身為寇,官家巴不得砍了咱們的腦袋,看不上啊?!?p>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