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同時降臨的幸福與不幸
眼看孔蘭的轎子已經(jīng)不知所蹤，一直呆在陸巖身后不曾開口說話的小廝田五說道：
“四少爺，咱們回去吧……”
“四少爺，孔大小姐已經(jīng)人影都看不到了……”
“四少爺……”
他的四少爺這才轉(zhuǎn)過身子，往馬匹站著的方向走去。
兩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馬，田五發(fā)現(xiàn)，這四少爺雖上馬了，卻將他的馬騎得極慢極慢。
他的眉頭凝結(jié)在一起，面上的神情復(fù)雜得緊。
他雖然目光在看著前方，卻好像什么也沒看到似的。連他的馬差點撞到前方推車叫賣米酒的小商販都是他連忙喊了一聲才不至于真的撞上去。
“四少爺，孔大小姐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您回回神……”田五說道。
陸巖嘆了一聲，并不答話。仿佛他亞根兒沒聽到田五的話。
“她竟是愛我的?！?p> 他的心里說道。一時之間巨大的幸福感向他襲來，籠罩在他心間多日的烏云，此際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她離開了?！?p> 他的心里又說。一時之間巨大的悲傷又向他襲來，另一種烏云，又盤旋在他的心間。
這兩種感覺同樣強(qiáng)烈，交錯在他的心間徘徊著，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了。
田五見他面孔上時陰時晴，時而傻笑，時而苦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這田五年紀(jì)尚幼，如今只十六歲左右的年紀(jì)，他只覺得四少爺今天太反常了。
他怎么只見了孔大小姐一面，那孔大小姐也沒和他說話，他怎么便變成了這般。莫非，那孔大小姐對四少爺施了什么魔法兒，才讓他如此。
他側(cè)過臉觀察著陸巖，發(fā)現(xiàn)他雖然有時還是有異常悲哀的神情，但他卻還是比來的時候好多了，來的時候臉上才真是面如死灰，現(xiàn)在臉上至少有了點氣色。怕也是那孔大小姐的魔法。
陸巖慢慢騰騰地騎著，田五有心催促，卻又不敢造次，只好也慢吞吞地跟著。
過了鎮(zhèn)子，便能看到一條寬廣的河道曲折漫延在路的西側(cè)幾十丈處的地方，河的走向與小路平行。
陸巖下了馬，向河道走去，田五也忙下了馬，在后面跟著。
他異常擔(dān)心，四少爺向河中走去的這個行為，是孔大小姐施的魔法，他跑到陸巖前頭，抓住他的衣袖說：“四少爺，萬萬不可……”
“我只是到河邊坐坐?！毖巯滤麩o心趕路，只想找個地方理理自己的思緒。
“當(dāng)真只是坐坐？”
“嗯……”
他放了他的衣袖，見他果真在河邊一個石頭上坐了下來，這才放下提著的心，也在他身旁找個石頭坐了。
四月初的河岸一片生機(jī)昂然，芳草萋萋，沿著河岸連綿不絕。
田五只覺這景色讓人心中異常舒暢，便說：“這倒是個適合發(fā)呆的場地?！?p> 說完看了陸巖一眼，見他眼睛盯著河面，正陷入沉思，便閉了嘴巴，無聊地用手敲擊著眼前的石子。
過了約摸半個時辰，陸巖才站了起來，往路上走去。
田五也忙站起來跟著。
正低頭走路，聽到他前面四少爺?shù)挠行┍瘺龅穆曇魝鱽恚?p> “人生甚是無趣?！?p>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四少爺，不過看來，他也不用回他，四少爺?shù)倪@話聽著根本不是對他說的，應(yīng)該是對他自個兒說的。
兩人到了剛才放馬的地方騎了馬，田五以為這下陸巖只怕又要慢騰騰的了，在心里擔(dān)憂著以這種速度，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騎到家。
因此他上馬上的也慢騰騰的，想著反正要等四少爺。沒想到自己剛一上馬，發(fā)現(xiàn)自己很快便被四少爺遠(yuǎn)遠(yuǎn)落在了身后，這才趕緊快馬加鞭追了上去，但四少爺騎的太快，他用了最大的力氣揮舞馬鞭，還是無法追上他。
剛才慢得像蝸牛爬，現(xiàn)在又快得追不上。
這四少爺，八成是瘋了。
好在他這位四少爺發(fā)現(xiàn)了他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以后停住了等他，不然，只怕他要一個人騎回府去了。那可就麻煩了，因為，他出來時身上就沒帶半文錢。
一日半后，兩人回到府上。
回到府里的這天，田五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少爺不出去花天酒地了。他從秦府搬回了家里來住。
接下來的幾天的變化更讓他驚訝，他不再整日喝酒，居然從書房搬了一疊書來，整日廢寢忘食的看書。
吃飯時看書，睡覺前看書，醒時便找書來看。
看的書也和往日愛看的不同，以前他只愛看些詩詞歌賦類的書籍，現(xiàn)在卻看起了枯燥乏味的四書五經(jīng)。
以前，陸老爺千叮囑萬叮囑讓他看這類書，少看詩歌歌賦，考試時方能游刃有余，他就是不看，現(xiàn)在竟主動看了，實在叫他摸不著頭腦。
難道，這也是孔大小姐施的魔法？
陸老爺對陸巖的改變自是頗感欣慰，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改變，然而只要這改變是往好的方向去的，那便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陸夫人則逢人便說：“巖兒這才是男兒該有的樣子，我就說嘛，紅顏禍水，先前那段日子變得那么頹廢，都是孔蘭那小妮子鬧的，現(xiàn)在她走了，他才恢復(fù)了正常?！?p> 老太太則笑而不語地看著他的轉(zhuǎn)變。有很多時候，她也在想，也許，陸夫人的話，竟是對的？
有一日，陸夫人突然想起陸巖房中還有孔蘭的東西，便親自到他房間看了，果然看到她的衣服還掛在衣柜里，還有她陪嫁的幾件家具，她回去便命令幾個男丁去把陸巖房中的孔蘭的衣物和她陪嫁的家具全都搬出去，她想，現(xiàn)在孔蘭已經(jīng)走了多日，陸巖也恢復(fù)了常態(tài)，對于孔蘭，他定然也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陸巖把那幾個男丁打發(fā)走了，說是任誰也不能動孔蘭走前留下的東西。
看來，他竟還記得她。不過陸夫人也不擔(dān)心，因為她知道，時間是個好東西，他總歸會忘記她的，一年忘記不了，那么兩年，三年……她就不信他會一直記得她。
反正他還年輕得很，即便過個幾年也能找著好人家的女兒。這個，她是不愁的。
憐兒聽說四少爺現(xiàn)在正常多了，整日就知道看書，酒也不喝，也不出去和別人廝混。有一日便趁老太太午睡的當(dāng)兒悄悄來看了，她見他果真和其他人說的一樣，她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一本書，她來了他也沒發(fā)覺，她走的時候他還是沒發(fā)覺。
這么愛看書的四少爺，她還是第一次見。她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十五歲時的四少爺，那年她十二歲，在書房打掃衛(wèi)生，四少爺被老爺逼著在書房中看資治通鑒，老爺親自在旁邊盯著，老爺一走，他便立刻把書一放，溜出陸府去和人玩耍去了。
她覺得四少爺?shù)母淖兩鯙轷柢E。任何改變皆有其因，她猜測，他的改變，定然和什么人有關(guān)。他如此通宵達(dá)旦地看書，必然有著某種他不愿示人的目的。
難道……，她不敢往下猜了，因為，那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