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提著食盒走在后頭,等進屋里她把食盒打開,見里面除了冰碗,另有一碗紅糖桂花冰粉,晶瑩剔透的冰粉切成四方的小塊,堆在白瓷碗里,從上頭澆上熬得透亮的紅糖汁水,再淋幾勺香甜的桂花糖,光看賣相便令人食欲大開。
石榴便知道這是給喬瑛若的,因此就直接端起來放到了她手邊,接著才把冰碗端給崔珩。
只是喬瑛若已經(jīng)被旁物吸去了目光,眼里只有那一碗堆滿了碎冰、果仁、蓮子等物,冒著絲絲涼氣,一看便知是解暑佳品的冰碗。
崔珩被她盯得一陣不自在,便把碗往她那里一推,說道:“你吃吧!”
喬瑛若聞言眼睛一亮,就要伸手。
“不行,我們姑娘吃多了涼的要不舒服?!笔耖_口說話了。
“石榴你別告訴吳媽媽不就成了嗎?”喬瑛若哀怨地瞅著她說。
“可太太那里又怎么回話?”石榴問,若不是因著這一點,她是絕不敢攔著不叫姑娘吃,實在是太太那里沒法交代,昨兒剛請了大夫吃了藥,要真鬧肚子了,到時候說不定她還要受罰。
喬瑛若鼓了鼓腮幫子,也不想為難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把冰碗又推給了崔珩,邊說:“你吃?!?p> 崔珩本來就不怎么想吃,況且眼下又被她這么一弄,便更不想吃了,可他不吃卻不行,只聽喬瑛若催促著說:“你快點吃?!?p> 崔珩瞧瞧她,沒說話,低頭試著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味道還真不錯,便又吃了一口。
等他吃了幾勺后,喬瑛若把目光轉(zhuǎn)到桌上的藤筐里,隨手拎起一串葡萄,瞧了瞧說:“石榴你去把葡萄洗了,我想吃?!?p> 石榴正在收拾食盒,聞言忙脆生生應(yīng)了句,也沒去懷疑喬瑛若這是要支開她,一來喬瑛若確實挺喜歡吃葡萄,二來那冰碗都已經(jīng)被崔珩吃了,想來喬瑛若也做不出奪人口中吃食的事情來。
只是石榴想得太好了,她這邊前腳剛走,喬瑛若便立馬伸手把崔珩手里的勺子奪過去了。
崔珩被她這舉動驚了一下,皺著眉頭不說話。
喬瑛若才不管他什么表情,趁著石榴還沒有回來,她伸手把冰碗端過來,勺子插到底,滿滿當當?shù)鼐蛄艘淮笊鬃拥乃楸?p> “哎?!贝掮駝傁氤雎曌柚顾?,喬瑛若已經(jīng)張嘴把冰吃下去了,這么一大口,直把她腮幫子都撐得鼓起來了,又因為聽到崔珩說話,東西還沒來得及咽下去,便又疑惑地抬眼看過來。
崔珩抿了抿嘴巴,最后還是沒說出來,那勺子他用過了。
沒等到他的回答,喬瑛若也沒在意,現(xiàn)在她眼里只有冰碗,旁的事情再如何重要,也要等她吃完再說。
只是石榴回來得比喬瑛若想得早,她才剛吃完第四口,隱約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便連忙把勺子又塞給了崔珩,再把碗一推,她自己則掩飾地埋頭吃起了紅糖桂花冰粉。
等簾籠被人掀開,果然見是石榴端著盤洗好的葡萄,進來就說:“剛出門便遇見了茶月,有她幫著洗得也快?!?p> 邊說著石榴邊走過來把盤子放到桌上,扭頭見冰碗已經(jīng)下去大半,又笑盈盈地隨口問道:“珩少爺也愛吃冰碗?”
聞言崔珩還沒說什么,喬瑛若已經(jīng)抬眼威脅似的瞪向他,見狀崔珩只好點了點頭,在喬瑛若的示意下又當著石榴的面吃了一口,只是想到這勺子方才她剛用過,便不可避免地紅了耳朵。
石榴沒再說什么話,指著盤里還沾著水珠的葡萄說:“這葡萄瞧著便不錯,好歹是洗干凈了,姑娘方才還說要吃,怎么這會兒倒不動了?”
“沒,我這就吃?!?p> 見她沒發(fā)現(xiàn)自個兒偷吃冰碗,喬瑛若心里偷偷樂了半響,但面上卻不動聲色,裝模作樣地揪了一顆葡萄吃,嘗嘗發(fā)現(xiàn)味道不錯,甜絲絲的,汁水也多,便不由吃了將近半串葡萄,到最后實在吃不下了,才起身帶著石榴離開,走之前又硬是把崔珩摘得那幾串葡萄全搶走了。
回到住處,剛進院子就見瑪瑙和山竹一道坐在廊下長凳上,摟著針線筐不知道在繡什么。
喬瑛若過去看了,見瑪瑙在納鞋底,針線筐里則放著已經(jīng)裁剪好的鞋面,用得面料是前幾日老太太給的緞子,荼白色的緞面上繡著幾根石青色的竹子,不僅樣式秀雅,繡活也鮮亮。知道這是給自己做得鞋子,喬瑛若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又扭頭去看山竹,她低著頭正繡手帕子,剛繡了花蕊并兩片花瓣,瞧著像是綠萼梅。
許是剛吃了冰碗,心情好,喬瑛若也想繡著玩玩,便伸手道:“給我吧!”
山竹側(cè)臉瞧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喬瑛若,邊起身把竹繃子給她邊笑道:“姑娘要這做什么呀?”
喬瑛若順勢在長凳上坐下,捧著竹繃子看了半響,才捏起針學著山竹剛剛的架勢下針,結(jié)果架勢是有了,可她第一針就繡錯了,硬把好好一朵梅花給繡出了一道傷痕,瞧著活像是被人劃了條印子。
喬瑛若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不能就這么認輸,便立刻又下了數(shù)針想要補救,但毫無意外,沒有一針是繡對了地方的,等她繡到最后,好好一朵梅花硬是叫人瞧不出來是什么東西。
見狀一旁圍觀的石榴和山竹互看了一眼,忍著笑沒說話,瑪瑙也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計,湊過來一看,不由嘆道:“姑娘也學了幾年的女紅,怎么還給繡成了這樣?”
“那么難我怎么可能學得會???”喬瑛若反駁道。
“在家自然沒什么,只是姑娘日后若出嫁,不會女紅怕是要被夫家笑話的?!?p> “笑話什么???我若是嫁定也是高門大戶,家里那么多丫頭難不成是擺設(shè)?還要我來做繡活。況且若因我不會女紅而笑話我,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人家,大不了到時候讓母親替我找個不在意女紅的人家?!?p> 瑪瑙聞言笑起來,只是想想這世道如此,作為女兒家,若連女紅都不會,說出去怕也是要惹人笑話的,但好在姑娘身為高門貴女,凡事自有丫頭仆婦操心,日后太太也定會為其找個好歸宿,再如何也與那些小門小戶,沒個使喚人的家里不同。
才剛想明白,瑪瑙尚沒來得及說話,院門口就傳來喬綸的聲音:“這么熱鬧?”
“少爺來了?!笔裆街駜蓚€忙直起身。
瑪瑙把針線筐放到長凳上,見過禮后便進屋倒茶去了。
“哥?!?p> 喬瑛若站起來,手里還拿著竹繃子,外面日頭足,雖說她是在廊下庇蔭處,但就這么會兒,鼻頭額角幾處地方也出了汗珠。
喬綸穿著身輕快的涼衫,頭發(fā)束著方巾,邊搖著折扇邊走過來,等離近了朝她臉上一看,不由笑道:“瞧著滿臉的汗,也不知道擦擦?!?p> “才涂了胭脂,擦花了就不好了?!眴嚏粽f著只拿帕子輕點了幾下鼻頭,把汗珠吸干凈。
喬綸笑她,眼睛一轉(zhuǎn)看到她手里拿的繡品,便好奇奪過來看,待看清楚帕子上繡得歪七扭八分辨不出是什么東西的花,險些沒給笑壞了,指著帕子說:“你這繡得什么東西?荷葉嗎?”
“梅花?!眴嚏魶]好氣地說。
“就這還梅花?”喬綸又大笑起來,邊笑還邊嘲她:“連個花瓣的型都沒有,知道的說是梅花,不知道的,怕要以為這是沾了污漬,還是綠色兒的顏料?!?p> 喬瑛若被他這么嘲笑,心里頓時不高興了,一把奪過帕子說:“分明就是梅花,你要我還不給呢?!?p> “我可不敢要,否則等明兒我出門去玩,一拿出手帕被人瞧見是這么個樣子,哎呦呦,那可就丟人丟大發(fā)了。”
“你……”喬瑛若被他氣到,抬手照著他肩膀捶了一拳。
“我就說句話,怎么還動起手來了?”喬綸慌忙躲開,邊躲還邊不忘說:“不會繡就不繡嘛,多大點兒事,家里又不是缺繡娘,你看看這,好好一幅繡品,花蕊繡得這么好,花瓣卻被你給糟蹋了。”
喬瑛若氣得直跺腳,追上去作勢還要打,邊還喊道:“你給我站住。”
喬綸當然不可能聽她的話,見她追上來,急忙朝院門跑去,倆人繞著院中一棵海棠樹轉(zhuǎn)了有三四圈,最后還是喬瑛若體力不支,跑不動了,喬綸自愿叫她打了一下,這才握手言和。
等喬綸坐到堂屋吃了半杯茶,才說出來得目的,給喬瑛若送東西來的。
前兒他出門,見街上賣得有竹雕的小物件,雖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但勝在模樣討巧,知道喬瑛若肯定會喜歡,所以便買了小杯子、筆筒、香盒幾樣,只是那天回來太晚,就沒有過來給她,昨兒偏又忘了,到今天才想起來。
等他把東西拿出來,喬瑛若一個個都拿在手里玩過,這才說道:“都好看,不過哥哥你下回出門記得給我?guī)е窬幍男』@子,要精巧些的?!?p> “說到竹編的物什,城北相國寺那邊都是這些小玩意兒,正好那地兒又離太學近,等過幾天大哥休沐回來,叫他買,最好多買些,像是捏得小泥人、木頭做的空竹、彩繪的哨子……”
“還要竹蜻蜓?!眴嚏舨逶挼?。
“回頭我就給他寫信去?!眴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