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終日嚴寒。分明它比北隍道要更靠近南方,可這片土地就像是被天神拋棄了一般,就算有太陽風雪也足以將人凍傷。
寒州人民苦,土壤基本種不活莊稼。賀尾望著自己管轄的人民日漸消瘦了下去,餓死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心里也很發(fā)堵。
這天下誰不想做清官名傳天下?
于是賀尾不得不去跟在付含章的身后低頭哈腰,只求能在圣武的史書上留名。
付含章的確是個軍事奇才,圣武的土地在這些年擴張的極快,卻不知道要餓死多少平民百姓。
葉清辭便是因此同付含章理念不同。
竹林外,五十幾道黑影籠罩在黑衣中,逐步向山腰逼近。哈伯罕腰上別了一把長刀,即使是在凄冷的夜里,也感覺熱血從心頭沖上了大腦。
他在北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奴隸崽子,地位低賤??烧l想一輩子做個奴隸崽子?至少哈伯罕不想。
這次行動就是他的機會,只要成功。他就可以不再是一個奴隸崽子,也可以擁有自己的戰(zhàn)馬,隨北蠻的大君一同上戰(zhàn)場。
圣武王朝在他眼里不堪一擊,若是北蠻的鐵騎如同鋼鐵洪流一般南下,任何防御都會在一瞬間潰敗在扎格魯哈手里。
那些活在溫暖陽光下的人們又怎會懂北蠻風雪中站起來的男人呢?
他們注定是天下之主!
只是這一次他微微感覺到了棘手,風中有著一股淡淡的尿騷味,那往往是野獸們對自己領地的劃分。
他們步入了某種野獸的領地!
他下意識地拔出了背后的長刀,長刀的寒光在黑夜里微微一閃,又被他裹進了衣服里。
“你找死么!”黑夜里傳來低低的喝聲。
哈伯罕沒有回應,他在這群人中一直沒什么地位,誰會正眼去看一個奴隸崽子?他們都是大君身邊的親兵,對于把哈伯罕這個奴隸崽子放到這次行動中來也有些疑惑。
不過大君始終不曾更改過這個決定,哈伯罕才從茫茫的北原跨越重重山嶺來到北隍道。
他并不想提醒這些人空氣中奇怪的味道,反正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只需要把除了秋山伯以外的人吸引到外面來就行。
至于這些人的死活,他才不考慮。北蠻的草原上大家只認扎格魯哈。
哈伯罕逐漸隱沒在這些人的身后,手仿佛要捏出水來。作為斥候第一次上戰(zhàn)場,萎實有些緊張。
天空中只剩下淡淡的月光,星辰仿佛隱沒在了漆黑的云層之間。
首領做了個前進的手勢,五六十人化作黑流消失在了竹林中。
哈伯罕逐漸向山腰上的府邸靠近,越是接近他越能聞出那股味來。在這林子的某處,必然存在著兇惡的野獸。
普通的野獸確實沒法給這些持刀的漢子造成什么威脅。只不過那種不安感始終在他心里閃現(xiàn),像是螞蟻在噬咬他的心臟。
不由得又把長刀握緊了些,這柄刀是他老爹留下來的,據說當初他老爹也是貴族手下的悍將,于是被賞賜了這柄刀。后來扎格魯征戰(zhàn)四方部落,很多人都淪為了奴隸。
哈伯罕不恨扎格魯哈,草原上有力量的人才能成為君王。所以他終日苦練刀術,總該是他發(fā)揮的時候了。
山下通往秋庭府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過哈伯罕還是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靠近那座府邸。
山林里滿是落葉,踩上去就會發(fā)出聲響,在寂靜的夜里這種聲響往往如同雷鳴,能讓人輕易聽到。
要不然以他的腳程,何苦要走半個時辰。
府邸中燃著幽幽的燈火,比這深夜的山林不知道暖了多少倍。
北原上的夜里也總是很冷,那時候哈伯罕就希望自己能坐進帳子里烤火,然后煮一壺溫茶喝。
可奴隸崽子沒有帳子,他們只能和牛羊睡在一起。寒風終日吹襲著他的身體,那時候他就會抱緊那些羊崽,柔軟而又溫暖的皮毛能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時間久了,哈伯罕也不覺得冷了。可心底還是對嚴寒的恐懼始終不曾消散過。
他放下了背后的火油,環(huán)繞著整個府邸的外圍澆上了一圈。然后他把自己深埋在了落葉堆里,濕冷的泥土讓他微微有些不適應,不過他還是強忍住了爬起來的沖動。
等待是漫長的,哈伯罕只覺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被凍僵了,可首領還是沒有傳來消息。
哈伯罕經常想人死后是不是也會覺得寒冷,身子被深埋在漆黑的地下,總該會覺得冷的吧?想到這里他又不免向往起溫暖的南方來。
聽說南方不用裹著肥大的葛袍,姑娘們穿一些輕質布料的衣服,露出潔白的小腿來。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林子里忽然響起震天的獅吼聲!
如同神明降下滅世的神雷!
哈伯罕不敢想象什么樣的獅子才能發(fā)出這樣嘹亮的吼聲來。
不過隨后他就看到了不遠處潔白如雪的龐大身影。首領持刀和其對峙,陷入了苦戰(zhàn)之中。
難怪那么久也沒看到首領的信號,原來是被野獸纏上了。只不過這獅子怎么長的那么大?
他以前放羊的時候總喜歡胡思亂想,導致現(xiàn)在也不免在腦海中思考。很多年后他做了北蠻的大君,才明白那些思考的時間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上戰(zhàn)場的時候是不需要思考的,只需要揮刀就足夠了!
此時的哈伯罕狠狠咬了咬牙,摸出身上的火鐮來。按照計劃他們會點燃秋庭府把人逼出來,葉清辭自然不會出現(xiàn),畢竟他們的身份只是普通的流匪。誰會想到他們會跨越了重重冰原和山嶺來到了北隍道呢?
若是被那頭獅子拖住,只怕他們非但引不出人來,還會被對方一窩給端了。
火鐮緩緩點燃了地上的火油,火焰如同狂龍般騰起,蔓延了整個山林!
“總不該是倒多了吧?”哈伯罕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秋庭府的寧靜早就被獅吼聲打破,而騰空而起的火焰更是讓其慌亂了起來。
秋山伯坐鎮(zhèn)秋庭山五年,第一次有人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哈伯罕面對著火海中的庭院站立,握緊了手里的長刀,嘴角帶笑。
這片火海將是北蠻南下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