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菊花正盛。
安靜的上午,廊下幾個小丫頭正在掃院子里的落葉,一掃帚一掃帚,讓人聽著心就靜下來了。
屋內(nèi)馮氏才吃過早飯,正在吃茶。阿續(xù)站在門外候著,卻想起綠蘿的話來:“姨娘怕是不知道,方才我打賞宋媽媽和秋雁她們的錢,都是將軍提前給我的,還給咱們留了一千兩,叫咱們傍身用。”
想到這里,阿續(xù)嘴角上揚,有些歡喜。
誰叫你是我心坎上的人呢?
阿續(xù)一邊想,一邊無聲的笑了起來。這時,秋菊打簾出來:“柳姨娘,太太叫你進去。”
“給太太請安。”阿續(xù)行禮問安。馮氏瞧她面若桃花滿含春色,眉眼間全是嫵媚嬌羞,低頭時脖間露出一點紅痕來,又想起兒子找宋媽媽要丫頭,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起來吧?!瘪T氏笑著,和顏悅色:“四個丫頭可都見過了?”
“回太太,見過了?!卑⒗m(xù)道:“多謝太太費心想著。”
馮氏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真正費心的可不是我,我那個兒,從前看到家里面丫頭婆子們吵吵鬧鬧,就馬上躲開了去,這會子有了你,倒是細心起來!”
阿續(xù)低頭沒有接話。
馮氏說著站起來,道:“說來也是我的疏忽,忘了安頓好你,這幾日忙著看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日,也就是過幾天就給你們辦事,等禮成了,一切就都按著規(guī)矩辦事?!?p> 阿續(xù)忙跪下,道:“自從阿續(xù)進府,太太已經(jīng)多加照拂,阿續(xù)感激不盡,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報?!?p> 馮氏看她一臉感激,又想到她雖然是老夫人的遠親,卻從沒有打算攀親戚,自從進府,幾乎沒有生過什么事,丫頭婆子們議論她,也都充耳不聞,是個知道分寸的。其實,這些天也不是馮氏真的忘了她,而是存了考驗的心思,阿續(xù)出身不同,將來明庭娶了正妻,怕是日子會更加艱難,現(xiàn)在鍛煉她,也是為了她好,于是心軟道:“起來吧。”
“謝太太?!卑⒗m(xù)溫順起來。
馮氏又打量她一眼,看她眉眼間有幾分她父親的模樣,恍然間記起了許多少年時的往事來,只瞅著裊裊散開的香爐,問道:“你平日都做什么?”
“回太太,不過是做做針線活罷了?!?p> “其它的還會什么?”
“回太太?!卑⒗m(xù)抬頭看馮氏的臉色,瞧著是拉家常的樣子,才道:“習過箏,書畫也會些?!?p> 馮氏點頭:“也好?!睆幕M樓出來的,應該是樣樣都學了。一想到花滿樓,馮氏又有些別扭。
“會點就好,專心服侍明庭,他好了,你才好?!?p> “是?!卑⒗m(xù)回答。
馮氏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能言善辯,更別提什么八面玲瓏,總是一副安靜沉默的樣子,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入了蕭明庭的眼。所以忍不住提點一句:“明庭的婚事終是定成了謝家,過了年就娶進門了?!?p> 阿續(xù)一聽,瞬間有些失神,眉目間再沒了溫婉,頓了一下,只道:“恭喜太太了,將軍迎娶新婦,實在是讓人歡喜?!?p>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明白事理,很多事情不用我再提點了?!瘪T氏語重心長。蕭明庭喜歡誰,只要對方不是什么歹人,馮氏都不會反對,只是對方也要識大局,不要讓這份喜歡成了累贅,其余的就都可以商量。
阿續(xù)心里明鏡似的,她什么都明白。于是又跪下,點頭表態(tài):“太太放心,阿續(xù)知道自己的位置,不會叫太太,將軍,新奶奶為難?!彼w快的抬起頭,似乎是在考慮什么,堅定道:“我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太太和將軍給的,自然不會恩將仇報。”
馮氏點點頭,表示贊賞,叫秋菊扶起她來:“快起來吧!”說罷看了秋菊一眼。
秋菊明白,一邊扶阿續(xù),一邊道:“姨娘放心,咱們太太最愛小輩的人了!哪里有姨娘動不動就跪著的道理!”
待阿續(xù)走了,馮氏才道:“也實在是個可憐的孩子!”
“太太,可憐的人是多了,可像柳姨娘這樣識大體的可不多?!鼻锞盏?。
“從前我還有些不放心她?!瘪T氏輕嘆一聲:“如今……”
“太太,日子長著呢,是紅心白心,咱們還能看不出來?”秋菊道。
馮氏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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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庭的納妾日子定下后,府上就開始準備了。
宋媽媽回到前邊的院子,就聽見后屋里的哭聲,實在是無奈,掀起簾子進來訓斥:“文雪,你怎么又哭起來了?這讓別人看見了像什么樣子?”
“姑姑,我本來就沒臉見人了!”叫做文雪的女孩哭個不停:“我在府上盡心盡力的服侍太太,為的是什么?本來太太就是想讓我去做將軍的姨娘,誰知道半路殺出來個破鞋!這下好了,太太房里的人哪個不看我的笑話!我還有什么臉面見人?”
“好我的侄女?。∧惴烫菫槭裁??為了給自己謀前程,給將軍做妾?你不妨跑出去問問旁人,看看她們會不會給你耳刮子吃?”宋媽媽怕別人聽見,忙關了門。
“那又如何?太太也是,我就才去家里服侍了我父親,還不到兩個月,就把我忘的干干凈凈,突然就給將軍納了那個破鞋!聽說都睡過了?!蔽难┯珠_始大哭:“我能怎么辦?。俊?p> “哭哭哭!哭了兩個月了,有本事你就去問太太,或者你去打那個柳姨娘,在我這里哭,有什么用?”宋媽媽真的是惱了:“你也不想想,你在太太身邊服侍,將軍可曾看過你一眼?你想撿高枝飛,也看看這個高枝是不是你的!再說太太什么時候說過要納你?你這沒遮攔的嘴,遲早有大禍上身!”
宋媽媽看著自己侄女哭個不停,也嘆了口氣:“你現(xiàn)在計較還有什么意思?將軍納了柳姨娘已經(jīng)是事實了,不過是因為將軍出征,沒有辦儀式,所以才沒有張揚,知道的人也不多。你又不是什么人物,難不成指著先告訴你一聲,讓你定奪不成?”
文雪咒罵道:“那個萬人騎的狐媚子!從前是我不在府上,現(xiàn)在我回來了,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她!”
宋媽媽忙上前捂她的嘴:“可不敢胡說!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要掀風起浪不成?”
文雪恨恨沒有說話,抹干了眼淚,不再哭泣。宋媽媽看侄女不哭了,也暫時松了口氣,又想起白天蕭明庭囑咐的事情來,不由有些頭疼。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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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蕭明庭就進了皇宮,下了朝,武帝留了不少老臣商量對策,該如何處置楚王。
劉鈺之維護武帝,立馬說:“楚王叛亂,可是大逆不道,皇上不能輕饒了!”
孫賦卻說:“楚王再怎樣,也是先皇幼子,處置重了,怕是有損皇上名聲?!?p> 這兩人從來不對頭,一個說往東一個就要往西。
蔣成業(yè)卻有幾分得意:“這次我兒和定遠將軍活捉了楚王,捉回來又不是為了殺的!不如去了宗籍,將來不配享太廟,軟禁起來?!?p> 武帝點頭,按著順序又去問老寧王。
老寧王照例轉(zhuǎn)著眼睛看了一圈,然后咳嗽半天說:“皇上圣明,皇上定奪?!?p>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商討了半天,武帝又開始問蕭長赟。
所有人像往常一樣盯著蕭長赟看,通常武帝都最后一個問他,并且按照他說的做。
這次蕭長赟卻學著老寧王,轉(zhuǎn)著看了半天,道:“回皇上,前陣子老臣病了,不太清楚這事,不敢妄言?!?p> 武帝盯著蕭長赟看了片刻,沒有說話,又轉(zhuǎn)過去看了看蕭明軻,蕭明軻只低著頭也不多言,他又看了看蕭明庭,父子三人一樣,都不做聲。估計是上次罰了蕭長赟,這回他學聰明了。武帝冷眼,心里一哼。
這時蕭長卿跳出來說:“回皇上,臣看蔣大人說的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