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想死的人,一抓一大把。真正能夠走到自殺地步的人,卻寥寥無幾。
都說人間不值得,都說人不知道為什么要活著,只是,在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害怕。
眼見,水漸漸浸沒自己的手臂,浸濕自己的衣衫。林倩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18歲那年在海邊自殺的情景。她心如死灰的讓海水,漸漸淹沒自己的身體。那種溺水的感覺,記憶猶新。
那個時候,她孤身一人,沒有認(rèn)識蘇陽,也沒有孩子。她無依無靠,無牽無掛。她可以義無反顧的結(jié)束,她所憎恨的人生。
現(xiàn)在,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
整個人快要倒進(jìn)湖中的時候,她猛的抓住身后的石頭,憑著強(qiáng)大的毅力,硬生生的穩(wěn)住了身形。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出,淚水不斷的向外涌。
“我……到底該怎么辦?”林倩崩潰的叫道。
這個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了!打掉,不忍心;生下,沒勇氣??扇羰沁@么放任他生長,除了生下就沒有他法。
若是選擇了生下他,她該怎么處理她和趙奕塵之間的關(guān)系呢?她又該讓他看到怎樣的一個世界呢?
年歲越大,越是明白,這個世界悲傷比快樂多;淚水比笑容多。就是為了那一刻的笑容,他要忍受數(shù)不盡的悲傷。
這樣的世界,他真的想來嗎?
在這一刻,似乎除了眼淚,沒有其他的東西能夠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風(fēng),呼呼的吹過。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之后,林倩趕緊擦干眼淚,掙扎著從湖邊離開。她一路小跑的回到了雲(yún)清閣。她讓侍女準(zhǔn)備了熱水,二話不說的,便脫下濕透的衣裳,洗了個熱水澡,同時喝下了鸞月準(zhǔn)備的姜湯。
將自己裹在被子里,林倩望著天花板發(fā)呆。腦海一片空白,只是,答案似乎已經(jīng)出來了。
往回跑的路上,她唯一的想法,便是,不能感冒,不能生病。不能讓這個孩子,在母體中就落下病根。
手,搭上自己的小腹處,林倩苦笑道:“孩子,對不起。也許,我和這個世界給你帶來的只有悲傷,但是,請原諒我的自私吧,我好像真的舍不得讓你離開我了。”
淚水,再一次噴薄而出。林倩將自己埋進(jìn)被子里,縮成一小團(tuán)。
放棄落胎之后,煩惱似乎絲毫沒有減少。在生和死之間,她給她的孩子選擇了生。但是,生下來之后,該給他怎樣的家庭和教育,她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無論生下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她都得讓他感受到父親的關(guān)愛。對于這一塊,她到底該如何和趙奕塵溝通呢?王府里,不只她一個女人,若是日后趙奕塵不再站在她這一邊,她的孩子會不會被人欺負(fù)呢?在這個世界,她孤身一人,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遇到了困難除了趙奕塵,連個求救的人都沒有,她到怎樣才能建立起自己的圈子呢?
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后,她至少要陪著他到十八歲。這十八年,她得在王府度過。
為了平平安安的度過這十八年,她真的得從長計議。母親,從來不是無私奉獻(xiàn)的代名詞。她象征著勇敢、睿智和果決。
若愛子,必為之計長遠(yuǎn)。她不會給他籌謀所謂的家產(chǎn),但她會拼盡所有的力氣,讓他成為一個能夠看盡黑暗卻不斷尋找光明的內(nèi)心強(qiáng)大之人。
想著想著三日便過去了。這三日,她乖乖的喝安胎藥,窩在床上,不敢下來。在此期間,趙奕塵去了西郊的軍營,探望慕華南和蕭栗老將軍。
本約著三人一起上山打獵,林倩卻突然差人送信給他。信上只是簡單的寫了一句:我想見你。
收信后的當(dāng)日傍晚,伴著昏黃的落日,趙奕塵風(fēng)塵仆仆的回到了王府。林倩罕見的備好了酒菜,在王府門口等他。她乖順的看著他,眼里毫無以往的任性。
她會溫柔的給他斟酒,她會對他淺淺一笑,她會討好似的給他夾菜……
晚膳結(jié)束之后,她留他下棋,給他炫她的茶藝。在他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她更是反常的抱住他,央他留下。
他扒下她的手,反身環(huán)住她的腰,輕聲問道:“三日不見,怎么就轉(zhuǎn)性了。都開始學(xué)會留人了?”
林倩趁機(jī)靠上他的肩頭,嗔道:“不喜歡嗎?”
“我更想知道,你為什么轉(zhuǎn)性了!”趙奕塵饒有興致的盯著林倩,林倩這次沒有回避他的視線。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處,坦誠道:“因為,他想你了。”
“那……你呢?”
趙奕塵反手握住林倩的手,她沒有掙扎。她站在原地笑道:“我也想……孩子的父親。”
“孩子的父親??!”趙奕塵悵然若失的重復(fù)道。
不過旋即,他的眼底便染上了笑意。這個稱呼,似乎也不錯。至少,在她的心底,他已經(jīng)有了一席之地。至于,能不能進(jìn)一步,便是事在人為了!
感覺到趙奕塵并沒有生氣,林倩緩緩的靠在他的肩頭,雙手漸漸的環(huán)住他的腰,撒嬌道:“以后如果你要出遠(yuǎn)門,能不能給我留個口信。我很害怕找不到人。如果你在王府,能不能每日陪我吃一頓飯,我想讓他多和你待待。也許你會說,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可即便這樣,我也希望,他能夠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愛他的。可以嗎?”
許是害怕聽到拒絕,林倩默默的收緊了雙臂。趙奕塵輕柔的撫上林倩的發(fā)頂,唇角勾出淡淡的笑容,“好!你愿意留下他,便好!”
林倩抬頭,凝視著對面的人兒,認(rèn)真的說道:“趙奕塵,謝謝你!真的!”
趙奕塵低頭,在她的唇畔處打上他的烙印。他將她抱上床,緊緊地?fù)碇?,一夜安眠?p> 那晚,林倩久違的夢到了蘇陽,她夢到蘇陽在寫著她名字的墓碑前,撕心裂肺的哭著。她夢見,蘇陽在她去世的第十年和一個陽光的女孩兒結(jié)婚,他們生了一對雙胞胎,吵吵鬧鬧的過完余生。
睜眼之時,林倩的眼角滿是淚珠。
蘇陽,已然成為她無法回去的過去。林倩,也已被埋入塵土。自今以后,她只是蘇雨涵——一個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