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凝目。
皆望向了那一身布衣的平凡漢子。
武二倒提戒刀,并不如之前數(shù)人那般一躍上臺,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上臺去。
他群豪皆是看著自己,臉上不由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臺上的李鐵牛本見之前那魁梧漢子頗具威勢,自己這受傷之軀恐是不敵,心下暗自生急。
此刻見武二這模樣平平無奇的漢子上臺,不由松下了心弦,但卻也不敢抱有輕視之心,江湖之上扮豬吃虎之事可是常有。
李鐵牛先聲奪人,對著剛剛上臺的武二大喝道,“你這廝喚作什么?也敢與爺爺我來爭親!”
武二卻是立于原地?zé)o動于衷,仿佛李鐵牛方才所喝喊之人不是他一般。
他轉(zhuǎn)過頭望向臺下,喊道,“公子,且借你酒葫蘆一用?!?p> 施子安只當(dāng)武二是要以酒壯膽,這李鐵牛的兇模兇樣他見著都有幾分心悸,便直接將懸在腰間的酒葫蘆摘下擲向武二。
“謝謝公子!”武二再次喊道,施子安力道準(zhǔn)度正好,他一探手便將那葫蘆握于手中。
李鐵牛見武二將他無視,全然沒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勃然大怒,重哼一聲,踏步舉刀便砍。
他一柄虎頭大刀快逾電光石火,旁人觀之倒也駭人至極。
武二剛打開酒葫蘆,便聽得破風(fēng)一聲刺耳鳴響,一手持刀一手葫蘆,急忙閃到一邊,險些摔倒在地,連著酒都是灑出不少。
李鐵牛雖生得一副魯莽樣,但卻是膽大心細(xì),此刻見武二身手分明稀疏,暗道這恐是那人施以疑兵之計,仍是不敢掉以輕心,只不過口頭上依舊是嘲諷喝道,“你這廝功夫?qū)嵲诳尚?,怎么就敢上臺與爺爺對擂!”
武二仍是不顧李鐵牛言語,他一口酒飲下,眸子中閃過莫名神采精光,整個精氣神都陡然大變,如換作了他人。
武二猛地一聲低嗥,手中戒刀忽動,搶步而上,一刀自上往下斬落。
李鐵牛只感一陣狂風(fēng)襲來,面前的再不是武二,而是活生生的一只吊睛白額猛虎,不由被震懾心神。
然而武二雖是威勢驚人,但出招卻是遲緩,李鐵牛急忙回神,橫刀格檔,便感武二刀力之凝重強勁,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猜想,此人示弱于人,然而卻仍真猛虎也!
臺下群豪見之不明覺厲,亦作此想。
王策與燕武陽見之對視一笑,施子安則是看著臺上那猛虎般的男人瞠目結(jié)舌,與自己一同出門行走江湖的武二竟然是如此深藏不露。
而武二一刀斬出之后,先前大變的精氣神便退散一空,然而他卻仍是一臉大喜。
王策三人皆是不知,在他們?nèi)ソ厅S錦三人之時,武二一人不停飲酒,剛喝至微醺,他便感渾身燥熱,體內(nèi)有小耗子般的熱氣亂竄。
而他每多喝一口酒,那熱氣就每多壯大一分。
一陣思索之下,武二便隱隱猜到了這熱氣應(yīng)該便是內(nèi)力,懷著興奮之情,他也不與忙碌中的穆紅玉打招呼,便一人奔了出去。
武二走至河邊,他學(xué)著之前施子安一拳向樹空打而出,拳風(fēng)絞碎依依楊柳,將他自己驚得目瞪口呆。
他便又對河流空打出拳,激起水花似浪濺射,令那河中魚兒遭了滅頂之災(zāi)。
武二打至大汗淋漓,真氣隨著酒勁散去而隱方歇。
他坐于河邊狂笑不止,曾經(jīng)他于飲酒之時便多少感到過體內(nèi)有氣躁動,但是他卻不曾有一次在意。
興奮退去,武二冷靜后雖然仍沒有想透自己身上的變化,但卻明白了一件事,一分酒力長他一分勁力,一分酒氣長他一分真氣。
武二看著面前一臉凝重的李鐵牛,泰然自若的往后退去,將葫蘆中余酒全部飲下,精神再次隨之煥發(fā)。
他再一次搶步而上,連斬五刀,雖無套路章法,但卻勢若千鈞,摧枯拉朽般的往李鐵牛肩頭胸口落去。
李鐵牛見他招勢刀力,俱凌厲已極,再不敢硬接,當(dāng)下便調(diào)勻真氣,橫刀格檔。
鏗鏹之聲絡(luò)繹不絕,寒光火星濺亮擂臺。
武二一聲猛喝,手中戒刀猶如暴風(fēng)驟雨再度向苦苦支撐的李鐵牛斬去,頗有燕武陽那日刀斬曹伏廷之刀意氣勢。
李鐵牛雙目被寒光籠罩,耳邊響著道道刀劍之聲,手臂之上更是傳來陣陣巨力,當(dāng)下一口老血噴出,將手中那柄虎頭大刀急忙脫手送出,連退數(shù)步,仰天又吐幾口鮮血,然后在地上滾了數(shù)圈,將武二剛猛的刀勁徹底消去,方才停下。
他狼狽抬頭,只感覺五臟翻動,全身骨骼如欲碎裂,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來。
李鐵牛目光兇惡的瞧向了武二,他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如普通農(nóng)家漢子的男人膂力真氣竟是如此驚人。
雖然自己先前受傷不淺,但僅憑揮刀一頓亂砍,便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落敗,自家山上七十二煞中亦只有前幾把交椅才有這個能耐。
他是五品武夫?還是那與一流高手僅有一線之差的四品武夫?
武二此時酒氣已然散盡,威勢不在,他持刀緩步上前,一如李鐵牛先前對待魏子桓一般,將手中戒刀斜抵向他頸脖。
李鐵牛本就失了抵抗之力,此時更是不得自由,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咽喉一寸前那戒刀,只得撒手將手中虎頭大刀放下,示意自己以輸。
武二見之仍不收刀,直直盯向李鐵牛。
李鐵牛自然知道武二所想,當(dāng)下便大聲喊道,“我認(rèn)輸!”
武二此刻聽之方才收刀,而李鐵牛也不敢再犯忌諱,狼狽的走下臺去。
若是換置平日,即便是如此說道認(rèn)輸,依他性子也要趁其不備,讓兩方都不好受,來泄一泄心中火氣。
但此時自已若是這般行事不說那離臺不遠的“獨臂大俠”白弄臣,怕是連臺下群豪都不會讓自己安然無恙的離開。
而臺下旁觀的眾豪見這之前還是兇威赫赫的李鐵牛,竟是被那其貌不揚的漢子一路碾壓直至認(rèn)輸離場,先皆是一陣沉默,然后才連珠喝采起來。
王策與燕武陽此時目睹武二威勢,皆是于臺下高聲稱贊,不過他二人卻也看出了武二一身氣機仿佛只在醉時顯現(xiàn)激蕩,離酒便隱,十分出奇。
施子安見之則是想到自己自恃為堂堂六品武夫,閑暇還經(jīng)常在武二面前買弄,此刻先是震驚,然后便是哈哈大笑。
他不由又想到,難怪自家父母會讓武二相隨他行走江湖,且在臨行前對他再三囑咐,“萬不可虧待此人,當(dāng)作一般仆人使喚,若他要走便隨他,亦不可強留?!?p> 他當(dāng)時全然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加之他心性本就溫和,一路便也只把武二當(dāng)作知交好友,此時恍然大悟,當(dāng)下便慶幸自己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父母的請求。
忽地王策說道,“如果這會沒人再上臺挑戰(zhàn)搶親,武二是不是便算獲勝,要留下成親了?!?p> 燕武陽聽之笑道,“按理說,該是如此。不過這既然是白大俠為女兒招親,臺下應(yīng)該是仍是臥虎藏龍才對。”
施子安因為方才兇神惡煞的李鐵牛,這會才想起這可不是普通的比武,而是比武招親,當(dāng)下便也說笑道,“倒也不然,天下間成名的英雄大多都已有婚配,而像我們這般青年才俊也該是少數(shù),說不定此回武二便遇得良緣。
再說武二若真留下來娶親倒也挺好,不止一下解決了終身大事,還能為我們引薦引薦那位白大俠?!?p> 王策剛要說話,卻見有一人飄身上臺。
那人并不是自他們這方臺下,而是與他們相對的擂臺相反處,那三張木椅中右側(cè)之人。
只見那人十七八歲年紀(jì),臉色白嫩無比,雙目流動,明眸皓齒,秀眉纖長,一身淡綠羅衣,玉立亭亭,秀麗之極。
顯然是一名女子,且還是一名神色凜然,手持雙刀,令人見之心生親近,卻又不禁讓人感到畏縮的女子。
“那漢子,你想娶我嗎?”羅衣女子看向武二嫣然一笑,說話間自己亦是俏臉微紅。
武二一見那女子,便紅透了一張臉,他面露憨厚微笑,說道,“我…不敢,不敢對姑娘有非分想法?!?p> 白伶官先前見武二虎威凜然,將生得丑如惡鬼的李鐵牛打下臺去,本就心生好感,此刻又見他一臉憨厚,與方才截然不同,不由大覺好玩,心下更為開懷。
她忽地臉色一正,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好不敢的。你若不想娶我,現(xiàn)在便可下臺,哼哼!”
武二聽之本來就紅透的臉色更是鮮紅欲滴,他向她瞧了一眼,見她臉如白玉,顏若朝華,不由得自慚形穢,便低頭再也不看,隨之說道,“那比武招親的白大俠之女,可就是姑娘你嗎?”
羅衣女子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對著武二說道,“自然就是我了,我叫白伶官,你叫什么?”
天空之上忽地烏云翻滾,大風(fēng)夾雜塵土吹的令人睜不開眼睛。
那繡著“比武招親”的大旗在大風(fēng)下飄揚狂舞,光影晃動,遮得武二身子上忽明忽暗,他聽那白伶官開口,竟是忽地恍神,少許后他面泛迷茫抬頭望天,看風(fēng)雨欲來,轉(zhuǎn)而才笑道,
“我叫武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