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后,雖然陽光燦爛,空氣還是冷颼颼的。
文立萬要阿福牽了馬,在府衙后門等著,然后自后門出去,兩人躍身上馬,悄然直奔陸欣榮的大宅。
門丁對文立萬甚是熟悉,見以前的熟人現(xiàn)在升任了知府,趕緊笑臉相迎,躬身作揖。
文立萬笑道:“不必拘禮?!?p> 門丁滿臉笑開了花,說道:“小民倍感榮幸,真是上輩子積德,認識的朋友里竟然出了蘇州父母官。萬望知府大人以后多加關(guān)照?!?p> 文立萬能夠理解家丁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在明代這樣等級分明的社會,像門丁著這樣的人,平時交往的,無非是些引車賣漿者流。
認識的人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知府,那是何等的榮耀喜悅啊。
文立萬問道:“陸老爺在嗎?”
門丁躬身笑道:“在書房練字呢。我馬上通報一下。”
陸欣榮多年來養(yǎng)成一個習(xí)慣,午飯后,小憩片刻后,便要寫幾個大字練練筆。
文立萬頷首笑道:“有勞您了。”
這時,門外來了一頂小轎子,直接長驅(qū)直入抬進大院。
文立萬馬上認出這時陸嘉儀的轎子,趕忙上前兩步,站在轎子前面。
轎子落地停穩(wěn)后,轎簾掀開,陸嘉儀走下轎子。
文立萬站在轎前,笑瞇瞇望著她,陸嘉儀臉上瞬間紅暈一片,不由莞爾一笑,道個萬福,低聲說:“民女陸嘉儀見過知府大人?!?p> 文立萬大笑:“嘉儀,別跟我來這個好嗎,剛才去哪里游玩了?”
陸嘉儀面色瞬間淡漠下來,說道:“還能干嘛呢,知府大人下令不讓萬鴻發(fā)租我的店鋪,只好想辦法租給別人唄?!?p> 文立萬趕緊賠笑臉道:“喲,大小姐還生氣呀,為兄這是為你著想,才出此主意啊?!?p> 陸嘉儀哀怨望他一眼,眼圈一紅,轉(zhuǎn)身往后廂房去了。
文立萬一時摸不著頭腦,不知哪句話又讓陸嘉儀不高興了。
這是身后有人說道:“知府大人光臨,有失遠迎?!?p> 文立萬回頭一看,卻見陸嘉林站在身后意味深長地笑著。
兩人互相施禮作揖,陸嘉林一臉壞笑道:“你得罪嘉儀大了。眼看萬鴻發(fā)租期就結(jié)束了,嘉儀的店鋪還租不出去,她最近正為此事煩躁呢?!?p> 文立萬會心一笑,說道:“原來這個小財迷還在為她的店鋪發(fā)愁啊?!?p> 才說著,陸欣榮滿面春風(fēng)走過來,朗聲說道:“知府大人大駕光臨,為何不提前通知一聲,讓老夫有個準備?!?p> 文立萬拱手作揖,笑道:“久未聆聽陸老爺教誨,特此登門拜訪?!?p> 隨著話音,陸欣榮已經(jīng)來到文立萬面前,也向文立萬拱手作揖道:“知府大人公務(wù)繁忙,應(yīng)該老夫前往拜訪才是啊?!?p> “哪里哪里,文某自來姑蘇之后,多虧陸老爺諄諄教誨,助力指點,才有今日。怎敢讓陸老爺屈尊?!?p> 兩人的話里皆盡客套之辭,文立萬倏忽感到自己和陸欣榮之間,產(chǎn)生了一種陌生的距離。
這顯然是因為自己做了知府,兩人的地位發(fā)生變化,而產(chǎn)生的微妙變化。
雖然兩人都竭力想拉近這種距離,但距離感已經(jīng)實實在在出現(xiàn)了。
陸嘉林站在一旁眼珠亂轉(zhuǎn),看看文立萬,又看看自己老爹,噗哧笑道:“兩位大人這是干什么?這樣正經(jīng)八百的多累啊,要我看,文兄弟還是那個文兄弟,老爹您,還是那個老爹,我陸嘉林還是那個陸嘉林。依我看,文兄弟要是當了知府,就沾沾自喜,自以為是,今天也不會蹬陸家的門。所以嘛,咱們還是像以前那樣,來得自在一些?!?p> 文立萬大笑道:“說得好,我就是喜歡陸兄這個性格,率性!開朗!”
陸欣榮不由笑道:“都怪老夫教子無方,這孽障,說話從來就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p> 文立萬說道:“陸老爺,陸兄這種陽光性格,其實是很有親和力的?!?p> 陸欣榮對他這個兒子本來就偏愛有加,聽見文立萬夸陸嘉林,頓時更加心花怒放,與文立萬之間的距離感瞬間全無,樂呵呵說道:“那咱們就仿效一下嘉林的所謂‘陽光性格’,不再拘泥身外之物,如何?”
文立萬笑道:“晚生悉聽尊便?!?p> “那好,咱們還是到書房品茶暢談?!?p> 兩人來到書房,分主賓坐下,氣氛頓時輕松不少。
文立萬坐定后,笑道:“剛才在院中遇到嘉儀,她似乎還在為萬鴻發(fā)不續(xù)租她店鋪煩惱呢?!?p> “哦?上次你說此事后,我給她講了這事的道理,她已經(jīng)想通了。莫非剛才又出言不遜?”陸欣榮嘆道:“唉,都是我慣壞了她?!?p> 文立萬一聽陸欣榮的話,便知剛才陸嘉林說得沒錯,陸嘉儀肯定是為她的店鋪沒著落煩惱。
“嘉儀的店鋪還沒找到租客,萬鴻發(fā)的租期后天就到了,回頭我讓大發(fā)再臨時租上幾天,按天付費,等到店鋪有租客后,大發(fā)再撤,免得嘉儀煩惱?!?p> 文立萬不愿意陸嘉儀為這等事情煩惱,便說出自己的想法。
陸欣榮思忖一下,說道:“這樣是否會給好事者留下口實?”
文立萬搖搖頭說:“應(yīng)該不會,我會安排大發(fā)操作,大發(fā)做事很穩(wěn)妥?!?p> 陸欣榮微笑著捋一下胡須,說道:“難得你公務(wù)之余,還為嘉儀這點小事操心。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吧?!?p> 陸欣榮對文立萬能關(guān)心女兒很是欣慰,但他知道文立萬今日來府上,絕非為了陸嘉儀店鋪之事。
陸嘉儀的店鋪出租,僅僅是個小插曲,文立萬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談。
文立萬果然說道:“陸老爺在蘇州久矣,可知陳光宗此人?”
陸欣榮點頭說:“當然知道,此人是譚令會的遠房外甥,肚子里有些貨色,只是持才傲物,狂妄不可一世,子萱對此人有所戒備嗎?”
文立萬點點頭。
陸欣榮說道:“此人不可不防。但你的府衙里,還有更危險的人物,更需防范?!?p> 文立萬有些詫異,據(jù)他觀察,陳光宗應(yīng)是最令他頭疼的人了,難道還有其它禍害?
周垣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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