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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闕

第160章 骨夜相殘

謀闕 酒時衣 2197 2019-03-19 22:24:11

  至多再有三日,司巖昊就將回到司御城。

  帶著大猷從未有過的榮耀,一血從未釋懷的歷史之恥,甚至他會攜著大王旗歸來,在萬千子民的面前永遠取代夜族,達成名正言順、民心所向的“司氏王統(tǒng)”。

  夜子清與殘存的夜族都知道,司巖昊不會留下一個祭壇、一個夜影,與夜族有關(guān)的一切都會被抹除。這是最后一搏,即便負了夜陀拉之眸,也總好過坐以待斃。

  司巖昊的兄長司夸魯正在巡視豢獸園的歸途,在入王都前,行宮的最后一站是野狐埡。

  大猷雖建國,但尚未實行系統(tǒng)的王制,只是司王府在操控一切。在司王府,一直是司巖昊握有實權(quán),但他從未將自己推向明處,表面上代表司王府的正是這司夸魯。

  包括在很多大猷權(quán)貴眼中,一旦時機成熟,從司王變成“猷王”的首先應該是司夸魯。

  如果能在野狐埡刺殺司夸魯,王都必然陷入大亂,司王府名義上的人物不復存在,司巖昊的一切計劃都必將延后。

  星垂平野、月涌江海。

  除了頭上的月,天地間最亮的就是野狐埡中的行宮,有舞有樂、有酒有肉。

  子夜時分,一圈黑衣如波浪般涌上了埡頂,圍住了整座行宮。

  三千夜影,嘴中銜著匕首,臂彎固著彎刀。雙頰畫著兩只夜陀拉之眸,每個人都不束發(fā)髻,黑衣不知是何神奇的材質(zhì),看上去很輕薄卻有著極強的垂落感,像一灘黑泥流出一副人形的軀體。

  夜子清的裝束與夜影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她的額頭飾著一個藍金色的箍帶,正中嵌著夜陀拉之眸。

  她的武器不再是攀天映月,而是一把藍色的刀,不是嵌著一只眼睛,而是這把刀的整體輪廓就是一只眼睛,只是一面弧度更緩、一面更陡。它的刃與刀身分離,而是用極細的金絲固住正中的一塊金石。

  夜陀拉之刃。

  夜影的速度極為怖人,只是幾個鼻息的工夫便靠近了行宮。

  然而就在只有不到十丈的時候,那行宮突然“活”了過來!

  好似一艘每個窗子只有弩機的樓船,剎那之間,萬箭齊發(fā)!

  從未見過如此密集的箭雨,夜影的黑衣防御雖強,但哪里架得住這樣沛烈的攻勢。

  俯望野狐埡,好似一只天地大刺猬騰轉(zhuǎn)、激射,周圍的夜影一片片倒下又有人不斷站起,很快便如風逐葦蕩一般悉數(shù)后退。

  夜子清刺破箭雨正欲沖前,行宮突然宮門大開,只在剎那間便掣出三五百人,這些人個個手提骨刀,袒露著上身,戴著獸骨項鏈,竟然是——

  骨族!

  說起“打手”,這世上沒有比骨族更合適的了,因為這個族群的底線就是錢,誰給的錢多便為誰辦事。傳聞骨族的由來源自最早時候夜族的一次小分裂,起初只是一小撮人,后來倚仗“骨器”和越發(fā)壯大的戰(zhàn)力,竟?jié)u漸站穩(wěn)了腳跟。

  擊向夜子清的不止幾十把骨刀,還有一柄大若磨盤般的骨錘!

  這一錘下去,樓臺都要被砸平,幾十個夜影同步奔來擋在夜子清身前,立時被碾成肉泥。

  “夜姑!撤吧!”

  “夜族早無退路!為何要撤!”

  “大祭司囑告,事若不舉便西行,無論如何保住夜陀拉!”

  “去那西渚,我又如何歸來!”

  “夜姑再遲一分,夜影全員覆沒,這行宮,若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們豈會不爭取??!”

  三千夜影,逃時已不足一千。

  但逃,似乎也逃不掉了。

  不知道司王府給了骨族多少金銀財帛,追來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夜影雖快,怎奈骨族各個騎著梟狼,殿后的夜影不斷被擊殺。

  夜子清回眸而望,雙目充著殷紅,再看看手中的夜陀拉之刃,忽然淚融了血。

  這一刻,她才真正開始接受這一切,她沒有移山填海之能,命運卻給她這般直銳的對比,就像江湖人喜歡說的,沒有什么能超越絕對的實力。

  一路西逃,一路殺戮。

  好在大猷狹窄,少半個時辰,在夜影的護擁下,夜子清來到了渡口。

  “夜姑!行舟!”

  夜子清抿了抿唇,反手掠向額頭,竟把夜陀拉之眸摘了下來。

  “一切如舊,結(jié)局如舊,無憾絕無憾,可恨只能殺骨族,不能斬司氏!”

  說時遲那時快,夜陀拉之刃猛然一旋,夜子清步履如飛直沖骨族!

  “夜姑?。。 ?p>  “想那時我也是苦營之人,到頭來不過如此,何來年華耕耘西渚,永夜無望,惟有一心隨夜陀月拉而去……”

  夜陀拉之刃無比煌燁,但它只是鋒利,不會招來一陣風吹走所有的骨族,也不會招來一道雷,劈散野狐埡的行宮。

  但它終歸鋒利、舉世之鋒利,既然這是一生中的最后時刻,焉能不來一次暢快之旅?

  長發(fā)無風自動,撐持在天地間也像撐持著最后的信念,猝然一旋,刃映萬千,不往西渚、便騁當下!

  那刀刃瞬息萬變,這已完全不是夜子清、不是夜姑,她在做著此生的終極演繹,骨族的人觸之必殘,好似無盡戾氣的衍生,她的勢驚天駭?shù)亍?p>  狂亂中的夜子清,抽出了一個剎那,她在東望。

  她望的不是野狐埡、不是司御城,不是雍平道也不是圣翎城,她望的是什么?為什么西望?

  她不愿深想可又難以扼制,因為那段篇幅讓她永生難忘,輸贏而論,她是已無可輸?shù)妮敿遥沁^程中似有若無的牽念,又仿佛是一個正常人的意義。

  什么都沒有等來,最后一次信他,得到的就是這般結(jié)局。

  你奪了西土,還可能擁有天下。

  但那萬千承諾,從相識以來的萬千承諾,當真不值得上心一次嗎?

  就算世俗中我欠你三斗米,那也是要還的啊!

  夜子清突然發(fā)現(xiàn),遠處的山叫對鷲山,此處的渡口叫楓丹渡口。

  “對鷲山下、楓丹渡口?!币棺忧搴鋈灰荒?,這八字她永不會忘,因為這里就是古揚當年的逃殺落地,那時一位長者在這里接下了他。

  那長者,叫牧青羽。

  “你之所生,我之所亡,若只看你我,竟還有輪回?!?p>  骨錘狂沛,夜子清雙目息落,她終是殺不動了。骨族的人手還在補充,更駭?shù)氖?,司王府的親衛(wèi),以暗器驚怖大猷的“射影衛(wèi)”也來了。

  她知道,無論如何司王府都要在今夜徹底滅掉夜族,手中的夜陀拉之眸緩緩蕩落,隨即被一只粗壯的手臂所攬。

  可就在這時,一桿黑槍削斷了手臂,夜陀拉之眸掉了下來,落在了夜子清的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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