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他不能死
這動作太過親昵,抬眼便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
不得不說,崔玨這張臉,不冷著的時候真是…秀色可餐。
紅衣睜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某人,感覺心臟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微微有些癢。
他很快就離開了,仿佛方才不過是錯覺。
紅某人干咳了一聲,臉頰上染上了可疑的紅暈,倒是崔玨,依舊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只是眼底有著星星點點的笑意,紅衣看著他的眼睛,心中那股子躁動又強了些,她干咳一聲…幾乎是落荒而逃。
紅衣什么都沒怕過。
但是她最近看見崔玨都是繞道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見到他便覺得心慌慌。
另一邊
陸蘇身子好的很快,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沒受什么傷。
畢竟…有幾個凡人可以傷害鬼王?
院中此時顯得空蕩蕩的,鬼影也不見一個。
他找到了她,甚至隔絕了地府之人與她的一切聯(lián)系。
他私心不想讓當初的事情再發(fā)生一遍,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讓紅衣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可惜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比如顧仲的傷,雖然有所偏差,可最后結果相差無幾。
那么接下來…
他斜靠著椅子,看著院中的枯樹,臉色沉得可以滴下水來。
他沒動手,倒是有些人顯得急不可耐,
“去看看,誰動的手?!?p> 他沉著聲音吩咐了一句,角落中一道黑影便應聲消失。
“做亡命之徒做到你這份上,也是膽大包天得很。”
冰涼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他抬眼望去,是一身黑衣的崔玨。
“做神仙做到九重地下,也是奇特得很?!?p> 他沒有起身,依舊這么松松懶懶地斜靠著,像是受了多重的傷似的。
嘴上的話聲音不大,但足以叫崔玨聽見。
“陸蘇,你是不是以為,你這么千方百計地攔著不叫她看見,她就永遠也想不起來?”
崔玨并沒有被他的話惱到,語氣中除了一絲涼意似乎也沒有多余的情緒。
“既然是給了我的姻緣,你總是這般干擾,又是什么意思?”
崔玨聞言,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般,一雙眼睛剜過他,帶著徹骨的寒涼。
陸蘇無動于衷,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端起侍從放在一旁的酒,想到了什么,又放下,喝了一口旁邊的茶。
茶香清甜,是她喜歡的味道。
“別這幅樣子,你一口一個我虧欠她,你呢?”
崔玨沉著臉,良久,才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沒入秋風之中。
“上至九重天,下往九重地,唯我能護她周全。”
“呵?!?p> 陸蘇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嘲諷的笑意:
“她用你護?”
崔玨不語,身影消失在院中。
陸某人手中端著熱茶,瞇著眼睛飲了一口,眼前又想到八百年前,與紅衣初見的樣子。
并不是在漆黑的屋頂上,二人的相識老套而古板。
聯(lián)姻。
烏石國國弱,本就是為了求和。
他心高氣傲,自然是看不上,所以彩禮都沒帶,隨便帶了幾個人便來了。
才至城門口,便瞧見遙遠的城門處,一抹紅色的身影,在灰白色的城門之下,顯得格外耀眼。
她與他想象中公主的模樣十分不同。
沒有一個公主,會這樣駕著烈馬,在城門口等人來娶。
她人都沒馬高,卻在馬上高抬著頭,語氣也是那般傲然:
“就是你,要娶我?”
他分明也是騎著馬,還比她高上一頭,卻平白有了仰望的錯覺。
原本興趣缺缺的話到嘴邊,便成了:
“不錯,我要娶你。”
她睜著一雙圓潤漂亮的眼睛,目光中似乎是有些審視,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根秀氣的鞭子:
“要娶我可以,先贏了我!”
才下過雨的秋天是十分寒涼的,他在前世自己的身子里,對這份涼意感受得很真實。
他瞇著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中。
“陸蘇?”
熟悉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牽扯出來,他睜開眼,見她遠遠地站在院門口,與記憶中那個小小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他坐起身,隨手扯下榻上掛著的披風,走到門前。
“怎么穿這么少就來了?”
這一次,他終于如愿地將自己的披風裹在了紅衣身上。
“你好了?”
紅衣垂著眼眸,看著他身上包扎得嚴嚴實實的傷口。
陸蘇高她一頭,低頭看著她認真的眼神。
她如今同樣是躲在那副脆弱的身子里,二人分明是前世的模樣,可內(nèi)心的靈魂卻是歷經(jīng)了滄桑,千瘡百孔的模樣。
她距離自己那樣近,一探手就可以攏進自己懷里。
可他沒有。
他吃過強硬的虧,前世的二人誰也不肯低頭,最后來了個玉石俱焚。
“好得差不多了。”他低沉的聲音有些暗啞,克制著心中洶涌澎湃的情緒,“跟我回去?”
紅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下,抬頭看他,眼中沒有多余的情緒。
至少當初他贏過她的時候,眸子里的那點雀躍早就被這時光的長河磨得一點也不剩了。
“我可以不去?”
紅衣反問。
“不能?!?p> 他雖然臉上帶著淡笑,可眉眼間的那股篤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時間定在半個月后,紅衣便要跟著陸蘇回去。
然而七日之后,西北忽起戰(zhàn)事,謝必安便要回戰(zhàn)場。
烏石國顛覆是必然,算算年紀,這兩年大抵就是要滅國。
她無法預測謝必安這次上戰(zhàn)場還能不能回來。
她看著謝必安轉(zhuǎn)身遠去,快出城門的時候,遠遠的看著紅衣的方向,揚唇招了招手。
紅衣終于哭出聲來,她飛奔著跑向城樓最高點,在城樓上大聲喊道:
“皇兄?。?!”
壓在心底幾世的愁緒一瞬間爆發(fā)了出來,紅衣幾乎聲嘶力竭。
謝必安遠遠的,只看到角落里那抹紅色的身影躍上了城樓,在奮力的向他招手,他臉上的笑意更甚,搖擺的手更堅定了些。
他握緊了韁繩,駕馬遠去。
一旦學會落淚,就再沒辦法忍住內(nèi)心的酸澀了。
謝必安的身影漸漸遠去,紅衣一個傾身向前,便要落下城樓去,她的身子被人抓住,元神幾乎是在一瞬間飛了出去。
她回過頭,見陸蘇抓著她的身子,眼神卻是望向自己的。
一個念頭在腦海劃過,還未來得及細思,她便已經(jīng)輕輕落在屋頂上。
她在屋頂上跳躍著,離謝必安越來越近,就在手掌即將觸摸到謝必安的時候,謝必安走出了城門。
紅衣卻像是被無形的墻隔在里面一般,砰地一聲被撞回了原地。
她愣愣的看著謝必安遠去,目光中失去了微光,能脫離身體,她已經(jīng)做好了顛覆這里的打算,結果居然被攔在這里?
紅衣的眼角落下淚來,她用手去擦,是血紅的淚,將原本就血紅的衣袖印染地更加鮮紅。
現(xiàn)在可真真是鬼哭狼嚎了,她被自己的念頭逗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看著已經(jīng)消失在大路盡頭的眾人。
她要去戰(zhàn)場,方才縱身躍下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謝必安不能死。
那是她骨子里的執(zhí)念,藏了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