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哼了一聲,秋水般的明眸中閃過一絲懊惱:“你真的就那么般認定顧清妍如顧清雯說的那樣不堪?好好想想吧!這么多年讀的書算是白讀了。”
謝明淵瞬間明白過來,有片刻恍惚:“你是說,顧清雯說了謊?顧清妍其實是········,可我也曾經(jīng)看見過她動手打人,難道也是錯覺?”
謝夫人苦澀一笑,突然間心灰意冷:“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平時一天到晚都在念,到頭來卻······哎,罷了,罷了,我們謝家算是徹底輸了,我心服口服!”
謝夫人覺得自己不僅僅肝痛,連頭又開始痛起來。
謝明淵不愧為神童,一下子就想到了問題來源,有什么東西在心底翻滾:“母親,你為何如此認定她是在藏拙,難道是剛才她來過?”
謝夫人意料之中苦澀地點了點頭。
謝明淵訝然抬眸,想到母親的怒火,他的臉又陰沉下去:“那她到底要了什么?”
一個閨閣女孩親自上男家退親,得多大的勇氣和決心!還必須有多厚的臉皮!
而且還讓執(zhí)掌多年的謝家主母難堪!他愛恨交加同時也怒意滔天。
厚顏無恥,恬不知恥,貪得無厭········
謝夫人苦笑一聲:“一萬兩千兩銀子!”
怎么感覺像是在賣兒子?
謝明淵倒吸一口涼氣,錯愕地望著她:“這么多?”
果然是貪得無厭!
謝夫人用帕子擦拭眼角淚痕,美麗的臉龐陰沉而扭曲:“不然怎么辦?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拿你錦繡前程做要挾,難道我眼睜睜看著你就這樣毀了?”
錢沒有了可以再掙,可一旦顧清妍不眠不休鬧騰,兒子的前程就徹底完了,所以,她不覺得虧,只是有些心不甘罷了!
謝明淵猶豫著問道:“那,你心里底價是多少?”
謝夫人幾乎是牙縫里擠出來的:“六千!”
六千是她私下考慮的,還沒有來得及和謝瀚商量。
謝明淵毫不遲疑地轉(zhuǎn)過身,準備往門外跑去:“我去問問她!”
為什么那么狠心,居然多要了一倍的價格!
謝夫人加重了語氣,聲音里滿滿都是警告:“站住,你有什么資格去質(zhì)問她,又有什么臉去見她!”
謝明淵停頓了腳步,轉(zhuǎn)過身望著謝夫人,微微抿唇,一臉糾結(jié)。
謝夫人陰郁的心情終于晴朗了些:“以前你們是未婚夫妻,你都沒有去信任她,反而相信人云亦云,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是毫無牽連的路人了,就更沒有資格去見她了,懂嗎?”
謝明淵仍然倔強地一動不動。
謝夫人嘆了口氣,兒女都是冤孽:“既然錯過,就沒有機會去挽救了,難道你愿意讓謝家背上罵名,讓你成為大明皇朝的笑料?”
謝明淵有所緩和,目光不再強烈,垂下眼眸,
謝夫人只能先低下頭:“你就好好的準備娶你心上人進門吧!別的就不再想了,以后你回顧家,總還有機會見面的,到時候問一問也好?!?p> 一席話,如同剔骨尖刀狠狠地刮在謝明淵的心上,他沉重地嘆了口氣,渾身上下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
高嶺之巔的清風,終于有了一絲悔意:“他們已經(jīng)分家了,半個月之內(nèi),必須搬離顧家!凈身出戶!”
謝夫人終于把這口血吐了出來。
……
寧氏母女當然不知道謝家的人仰馬翻。
同一時間,袞州城里一家酒樓里,她們閑庭信步悠然而來。
并不是覺得手里有銀子就可以大吃海喝。
就算回去也沒有人會等他們,一日三餐都是李嬤嬤自己做,寧氏時不時還必須搭把手。
這就是他們現(xiàn)在的潑天富貴生活。
三房除了李嬤嬤和顧清妍的一個貼身丫鬟,就沒有了多余的丫鬟婆子,顧家人除了每天送一些新鮮的蔬菜來,不再搭理他們的死活。
所以他們必須打理自己的生活,包括做飯洗衣等粗活。
因為下午還有別的事情,季清妍就拉著寧氏去酒樓,先把這頓對付過去。
寧氏好像還沒有從剛才緩過神來,在抱怨顧清妍的大手大腳:“妍兒,剛才你不該給他們那么多錢?十兩呀!夠我們用一個月了,雖然現(xiàn)在是有錢,可也禁不住這樣用呀!”
顧家給他們的月例是三兩,母子三個再加上李嬤嬤的月例都只有十兩。
剛才季清妍一下子就給了一個月的收入。
能不讓她心痛嗎?
顧清妍輕淺笑了笑,拿過菜譜開始點菜。
李嬤嬤小心翼翼地叩了首:“七夫人,你冤枉小姐了。”
寧氏不明所以。
在寧氏一臉迷茫中,李嬤嬤解釋道:“你以為那馬夫回去后,就真的沒事了嗎?他們一定聽說了今天的事,我們沒有回去,還不把氣發(fā)在他身上,是妍姐兒心慈,看不得別人受冤枉氣?!?p> 寧氏恍然,顧家人的胡攪蠻纏她好像忘了。
顧清妍揚起臉,露出笑容,遞過碗筷:“母親,吃飯吧,嬤嬤也一起坐吧!”
寧氏還沒有說什么,李嬤嬤卻惶恐不已:“不行不行,你們是主子,我是奴才,怎么好一起吃,我先服侍你們吃。”
顧清妍誠心誠意拉著她坐了下來:“嬤嬤,你就聽我的吧,以后我們要面臨很多事情,還要多辛苦你照顧母親,而且從小到大你替我操了多少心?我心里有數(shù),如果還這樣見外,是不是生分了?”
寥寥幾句話,卻涵蓋了嬤嬤功勞最大。
李嬤嬤連忙擺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小姐兒怎么這樣說?照顧夫人和小姐是奴才本分之事,不存在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主子和奴才的規(guī)矩是一道鴻溝,在寧氏跟前能說上話已經(jīng)是她的榮耀了。
如今妍姐兒還提出一起坐下吃飯,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尊崇。
寧氏見閨女如此善良,感觸良多,柔聲說道:“奶娘你坐吧!就像妍兒說的,你都一把年紀了,跟著我吃了很多苦,本來想讓你過好日子,誰知道一天好日子沒有過個,卻還要跟著我受這些苦?這些年苦了你了!”
李嬤嬤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小姐,小小姐,我·····”
雖然寧氏母女倆盡可能的露出謙和,但李嬤嬤已經(jīng)壞了氣氛,而且在寧氏骨子里,食不言是最基本的守則。
這頓飯也異常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