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趙廣勛長出一口氣,望向身后不遠處的司空鳴,玩味的說道:“來兩句?”
司空鳴會一點格律平仄的東西,也不好拒絕,站在甲板上,望著雄山惡水小半晌,他眨巴眨巴眼喃喃道:“飛沙惡浪墳雨重,蜀客英魂冢江深?!?p> 趙廣勛淡然一笑,感慨道:“你是在說四百年前的夔門一戰(zhàn)?”
司空鳴不置可否,望了望南邊的白鹽山,又望了望北邊的赤甲山,兩座山的山壁顏色相差非常之大,傳說就是因為當(dāng)年益州王為了北上勤皇,在這夔門與交州王一戰(zhàn),死的人太多,把原來白色的山石活生生給染成了赤色,所以這么來的赤甲山。
打量著滔滔江水,趙廣勛又問道:“你們說這江里得沉多少白骨?”
司空鳴搖搖頭道:“約莫十萬,二十萬?”
一旁嘴里叼著根稻草,閑適的坐在甲板上的周正陽道:“二十萬不夠吧,我聽說當(dāng)年長江可都被堵斷了,發(fā)了好大一場洪災(zāi)。”
這時前方的岸邊兩對男女,在岸邊吶喊道:“喂,船家,載我們一程,我們是荊州的游學(xué)士子,出了三峽到夷陵我們就下船!”
趙廣勛對士子向來有好感,因為畢竟自己也是個對武學(xué)一竅不通的讀書人,他扭頭向周正陽望去,問道:“我們還剩房間嗎?”
周正陽嗤笑道:“房間倒是還剩兩三間,你不會真要把他們放上船吧?”
知道了周正陽所慮不過是擔(dān)心賊匪,趙廣勛解釋道:“目前益州正是用人之際,萬一其中有個經(jīng)天緯地的大才,錯過了,豈不是后悔一輩子?再說了有袍哥會的旗子飄著,誰敢劫我們,就算來,你與司空鳴還擺不平嗎?”
周正陽吐出嘴里的稻草道:“你是益州王,你拿主意!但是兩岸都是暗石,水又急,可不能靠岸停下,我可不下去接這四個乳臭未干的家伙?!?p> 不等趙廣勛發(fā)話,司空鳴笑著站起身,對他們道:“你們能自己上船就來!”
聽完司空鳴的話,幾人露出欣喜的表情,似乎在說,終于有船家愿意搭理他們了。兩個男子摟著身邊的女子就騰躍而出,點著江岸突出的石頭而來,穩(wěn)穩(wěn)的落于船上。
他們遠遠的就見到了趙廣勛與另外兩人說話的樣子,上船后再看他們身上的打扮,也就一眼分辨出了誰是主誰是仆,他們四人恭敬的向趙廣勛作揖道:“多謝這位公子,我等是武陵郡天行太學(xué)學(xué)士,如今游學(xué)益州歸去,被三峽給攔了道,多有叨擾?!闭f道天行太學(xué)的時候,這四人有些趾高氣昂的樣子,完全沒有在鳴城一擲千金贖佳人的李軒臣那般儒雅,司空鳴心里嘀咕這些人多半是靠著天行太學(xué)往自己臉上貼金,所謂游學(xué)也不過是游山玩水罷了。
趙廣勛與他們一番深入交流之下,才知道了高一點的男子叫王齊獻,比其他人年長是學(xué)兄,矮一點臉上有顆痦子的叫陳典申,另外兩個女子都是他們的師妹,一個穿金戴銀的叫黃怡霏,另一個穿著樸素一點的叫李應(yīng)靈,是眾人的小師妹。
王齊獻與陳典申都配有劍,跟著武陵劍道大師龍邛學(xué)過一些年月的劍法,不過因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都學(xué)得不精通。另外兩個女子,看那細皮嫩肉的模樣,想來是不曾習(xí)過武。
交流一番后,趙廣勛就有些后悔了,這兩位男性公子不堪大用不說,還喜歡夸夸其談,呼吸間不是高談十三州龍脈走勢,就是廟算分析當(dāng)今天子的各項政令。而且最難受的,他們一副看不起周正陽與司空鳴的模樣,讓他們兩人根本插不進去話。
而那黃怡霏,是個赤裸裸的嫌貧愛富的女人,完全沒有一點讀書人的詩書氣,得知這船上就幾個人后,連連陳贊趙廣勛的闊綽,表現(xiàn)得叫一個感恩戴德,恨不得以身相報,把自己個兒都送給趙廣勛暖床。
唯一正常的就是那小師妹李應(yīng)靈了,除了正常的道謝后也沒說什么多余的話,表現(xiàn)出一副非禮勿言的風(fēng)范,這才是司空鳴心中游學(xué)士子該有的操行,也難為她與另外三位在一起出來游學(xué)。
趙廣勛是吃足了苦頭,只得尷尬的笑著應(yīng)付這兩人,所謂經(jīng)天緯地的大才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否則歷代天子國君,也不用低三下四的去各種地方求了。
還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趙廣勛便讓周正陽給他們四位安排房間去了,臨了陳典申還嘮叨著說與趙廣勛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要與他結(jié)拜異姓兄弟。他是談歡了,可苦了我們的小王爺了,簡直就是搬起石頭打了自己的腳,這樣的游學(xué)士子,趙廣勛還是生平頭一次見到,簡直就像市井中坑蒙拐騙的痞子一般油嘴滑舌。
周正陽把他們兩男分隔成了一間,兩女分隔成了一間,萬般警告他們不要在船上亂走,可這幾人還是不老實,這就苦了在船上的各位暗衛(wèi)了,東躲西藏的,好不難受,搞得周正陽滿肚子“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怨氣。
晚上吃過了飯,眾人都在這甲板上乘涼,吹著江風(fēng),陳康的暈船也好了許多,月光下,長江明晃晃的越發(fā)像是一把刀,本來到哪兒都是比較安靜的幾個人,有了幾位游學(xué)士子的加入,這飯后歇涼的時間也變得熱鬧起來。
望著一旁靠著甲板上桅桿的周正陽,他身旁的佩劍入了陳典申的眼,他向周正陽不客氣的問道:“哎,你可知道武陵龍邛的《景震八劍》?”這些蹭吃蹭喝蹭船搭的家伙,自來熟不說,到這會兒叫人都直接用“哎”了。
周正陽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酒道:“撝雷電,運玄星。摧兇惡,亨利貞。乾降精,坤應(yīng)靈。日月象,岳瀆形。龍老頭畢生觀盡道藏,而悟得八劍,劍劍玄妙無比,堪比北劍仙的《天誅連環(huán)》,怎么了?”
聽周正陽說得詳細,陳典申充滿了自我認同感,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道:“我會呀!”
周正陽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毫無驚喜的回答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