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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唐煙云

第四章 相識微末

開唐煙云 譽宸 3061 2018-06-28 09:02:46

  正想著,河道上游,一艘小船突然自河灣駛出,向著謝軒所在的位置電射而來。

  謝軒看那小船與上次張九齡所乘的坐船形制相仿,以為又是張九齡到訪,連忙站起身來,肅容等待。

  兩艘船的距離迅速接近,不想自涼棚里卻鉆出了兩個弱冠之齡的年輕人來,謝軒頓時就微微一愣。

  雙方各自站在船上,隔著潏水細細地打量著對方。謝軒的身高足有183,皮膚白皙,相貌清秀,這在古代就叫身長八尺,面如冠玉,胸有丘壑,姿容雄偉,飄然有仙神之概。而那兩個年輕人,大者也就和謝軒年紀相仿,小者還未曾加冠,兩人的身高都在175以上,這在唐代,絕對算是極為拔尖的身高了。兩人的衣服用料都極為講究,均是以質量極好的絲綢織就,腰跨白玉帶,腳踏金絲靴,英姿勃發(fā),氣度非凡,一看就知是高門大戶的子弟。

  小船在榆樹陰前停下,那稍大一點的青年,雙手虛握,抱在胸前,開口道:“足下可是謝幼安乎?”

  謝軒抱拳還禮:“正是在下,敢問兩位是?”

  那青年哈哈一笑:“在下李俶,字仲達,這是舍弟李倓,聞兄高才,我兄弟二人特來拜會,臨行時,走得太急,未著人先投拜帖,冒犯之處,還請足下恕罪?!?p>  謝軒聞言,整個人都蒙住了,這可是兩位皇帝啊!李俶是太子李亨長子,玄宗皇帝嫡孫,也就是日后繼承大統(tǒng)的代宗皇帝,雖然有國都失陷吐蕃的不光彩記錄,新舊唐書對他的評價也相去甚遠,但是在謝軒看來,李俶撥亂反正,收復兩京,安定社會、發(fā)展生產(chǎn),還是不失為一位好皇帝的。

  而李倓,史書上雖然對其著墨不多,但是評價卻異常地高,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驍勇善戰(zhàn),有勇有謀,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有太宗之風。雖然有陰謀論稱其素有異志,有奪嫡之心,被肅宗覺察,才被賜死,但是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李倓是有真本事的,更勝乃兄。

  打死謝軒他也想不到,竟然會有兩位皇子突然拜訪自己,但是,這對于謝軒來說,卻是個不能再好的消息,因為李俶可是未來的皇帝啊,能相識于微末,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當下他就收斂心神,微微折腰,不動生色道:“阿奴拜見兩位大王?!?p>  李俶二人對于謝軒能認出他們的身份略感詫異,他們能夠知道謝軒,自然是因為張九齡在太子李亨面前舉薦了謝軒。李亨聽到謝軒所作出的幾首詩詞,立即驚為天人。只因唐代取士,以進士為尊,而進士錄取,又重在詩賦。在李亨看來,以謝軒所表現(xiàn)出來的詩才文采,考取進士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是一個有宰相之姿的年輕人,更關鍵的是還聲名未顯,因此,李亨立即就對謝軒生出了招攬之意。然而如今朝廷形勢風云詭譎,他這個東宮太子首當其沖,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盯著,一旦他離開東宮,前往拜會謝軒,只怕謝軒立時就會死于非命。況且如今貴妃楊氏已得子嗣,外有乃兄把持朝政,內有楊妃煽風點火,當今圣人已是起了廢立東宮之心。當此之時,他就更應該小心謹慎,以免行差踏錯,給別人留下口舌。因此李亨細思考量之下,便請張九齡帶信給自己的長子李俶,讓李俶代他去拜會謝軒,看一看謝軒的才學到底如何,值不值得已經(jīng)風雨飄搖的東宮再為他去冒險。

  是以李俶兄弟二人在來之前,就已經(jīng)通過張九齡知道了謝軒得了失魂癥的事情,但是這世間哪有得了失魂癥只忘記自家的身份,對別人的根底卻記得一清二楚的?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并沒有當面戳破,李俶開口道:“謝兄,可否過船一敘?”

  謝軒笑道:“敢不從命?”

  雙方分賓主坐下,李俶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方才的事情,讓他突然警醒,對謝軒產(chǎn)生了一絲戒心。如今東宮的局面危如累卵,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如果此人是對方給太子設下的陷阱,那么自己就這樣閉著眼睛往里面跳,可就太愚蠢了,自己性命不保不說,而且會危及自己父親的太子寶座。

  這時,一旁的李倓卻看出了兄長的窘迫,突然開口道:“聽張相言道,謝兄竟然在這潏水生活了半年之久,大賢隱于濁世,思之真是令人扼腕?!?p>  謝軒躬身道:“大王謬贊了,在下才疏學淺,安敢稱一個賢字?”

  李俶道:“謝兄的詩才,較之李太白亦不遑多讓,謝兄又何必過謙?!?p>  謝軒又道:“李翰林,濟世之才也,謝某安敢比之?!?p>  李俶、李倓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照這樣閑聊下去,何時才能談及正題?他二人雖然行動不像其父那樣受到限制,事前又做好了安排,但是久呆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風險會成倍增加,對方按圖索驥,總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蹤。

  當下李俶就道:“當今天下,四海謐然,宇內晏清,當今圣人亦是賢明之主,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不弱秦漢。如今,我大唐正值盛世,威德遠被,八方賓服,正是用人之際,以謝兄的才學,何不揚鷹展翅,搏取功名,一展胸中抱負,不但可以光耀祖楣,亦可春秋留名?!?p>  謝軒淡笑一聲,直視李俶的眼睛:“大王金玉之言,謝某受教了?!?p>  李俶頓時就聽出了謝軒的言不由衷和隱藏的玩味之意,正色道:“謝兄似乎是對在下的話,并不贊同,不妨直言斥之?!?p>  謝軒卻是淡笑不語。

  李俶又道:“謝兄,如今我等三人身在木舟之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還有何語不能言?我兄弟二人可以向謝兄保證,無論謝兄今日說了什么,我二人都只當是春風灌耳,絕不會記在心上,更不會對他人提及。”

  謝軒看了李俶一眼,突然問道:“說這話的是李俶還是廣平郡王?”

  李俶頓時一愣,然后笑道:“說這話的自然是我李俶?!?p>  謝軒疾問道:“既然如此,李兄是知小弟患了失魂癥,故意拿話來欺我不成?”

  李俶皺眉道:“謝兄,此話卻又從何說起?”

  謝軒嘆口氣道:“如今的大唐看似強盛,然而卻是繁華之下,其實難副,早已是千瘡百孔,危如累卵,隨時有傾覆之禍,又何談盛世哉?”

  李俶聞言,心中頓時一顫,實際上,這才是他今日來此的目的,眼前的年輕人是否值得東宮為其冒險,是否是經(jīng)世之才,就看他接下來的這一番話了。李俶忍住心頭的忐忑,開口道:“還請謝兄明言?!?p>  謝軒看他一眼:“李兄當真不會將今日謝某之話告知他人,亦不會怪罪于謝某?”

  李俶正色道:“謝兄放心,請放膽直言,李某保證除阿耶和張相之外,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謝軒點頭道:“好,我就相信李兄一回,若是他日謝某人頭落地,也只怪謝某自己有眼無珠、錯信他人?!?p>  李俶和李倓聞言,頓時瞳孔一縮,知道謝軒接下來的這一番話,必定是石破天驚之言。

  謝軒輕咳一聲:“李兄方才的言論,說的若是壯年之時的大家,自然是再恰當不過。但是,自改元以來,大家窮奢極侈,沉湎酒色,重用奸邪,荒怠朝政,以至于朝野怨咨,政刑紕繆,財匱力盡,民不聊生,哪還有半分年輕時候的樣子,此亡國之君也?!?p>  李俶、李倓兄弟二人臉色頓變煞白,汗水瞬間浸濕衣衫,竟是連坐也坐不穩(wěn)了。

  他們終于明白謝軒為什么要反復地確認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傳出去了,只怕謝軒有一萬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李俶連說話都說不利索了:“謝,謝兄未,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當今圣人雖然年老昏聵,耽于女色,不理朝政,然內有張相主持大局,外有良將鎮(zhèn)守邊陲,國事強盛,民眾富足,豈有危如累卵之說?朝中雖奸邪當?shù)?,然癬疥之疾也。“說到這里,李俶頓了一頓,似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重又開口道,”如今圣人年事已高,一旦賓天,太子繼承大統(tǒng),內整宮闕,外清奸邪,則可一掃陰霾,盛世可期也?!?p>  謝軒搖了搖頭,嘆氣道:“李兄此言差矣!山有朽壞,雖大必虧;木有蠹蟲,其榮易落。大家荒廢朝政,窮奢極侈,奸吝把持朝政、蒙蔽圣聽,自開元末年已始,至今已十數(shù)載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所造成的影響,涉及土地、財賦、民眾、軍政方方面面,病疾已侵入骨髓,絕非是換一個皇帝就可以輕易改變的。況且就算不說這些,如今的大唐雖然表面看起來強盛無匹,然蕭墻之內,有小人欲行不軌,臥榻之側,有強敵虎視眈眈。一旦天下有變,內憂外患之下,朝廷既無百戰(zhàn)之兵,又無善戰(zhàn)爪牙,當以何擋之?此須臾有亡國之禍也,又豈無危如累卵之說?”

  頓了一頓,他又道:“我言大唐大廈將傾,其因有五,李兄可愿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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