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左思提議再題一副對子,立馬有一英俊華貴,舉止不凡的少年站出來要為賈謐代筆解圍。
眾人一看,原來是陸機(jī)之弟陸云。
陸云的才名雖不及兄長陸機(jī),但他也是鮮花一般的人物,且談吐不俗,文采斐然,是洛陽名士圈子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越來越嶄露頭角。
眾人知道若不給賈謐喘息之機(jī),難免會令他出糗,見陸云主動請纓,紛紛贊許的注視著他。
陸云也不含糊,走到窗邊略一思索,便推開窗扉脫口而出道:“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尤涼?!?p> “士龍小弟大才,這一好句,果然優(yōu)雅活動。”眾人忙贊賞道。連陸機(jī)也暗自點(diǎn)了點(diǎn)頭,滿意的對著自己的弟弟一笑,陸云忙羞怯的坐下又飲了一口清茶。
“本來我也想了一絕妙好句的,但士龍這句也有其獨(dú)到之處,我就不搶他的風(fēng)頭了?!辟Z謐忙就坡下驢的說道。
眾人也不說破,哈哈一笑帶了過去。
喝罷茶水,眾人又休息了一回,欣賞了幾曲歌舞,這才又起身,跟著石崇從竹屋后門而出,穿過一小片竹林,又來至一小山谷之中。
只見夾路種著桃李梨杏諸種果樹,枝頭全已是碩果累累,分外誘人。沿著果園前行不遠(yuǎn),隱隱露出一堵黃泥砌筑的矮墻,墻頭用稻草掩映,里面數(shù)間素胎泥磚茅屋,外有一庭院,編著兩道青籬笆,當(dāng)中有一土井,旁有水桶轆轤。邊上是幾畦青菜,種著蔥韭蘿卜之類的當(dāng)季時(shí)蔬。
這一處小景雖不事雕琢,樸實(shí)簡陋,卻讓人有洗凈鉛華之感。
“好啊,季倫,于此京師中竟能憑人力穿鑿處一農(nóng)郭,若能在此隱居,耕讀傳家,也不枉此一生啊?!北娙速潎@道。
“來來來,走了半天,估計(jì)大家也餓了,這有些當(dāng)季瓜果,全是這園中自己種的,大家嘗嘗鮮看?!笔缑φ泻舸蠹以谠褐幸皇琅宰?,桌上果然已擺滿了桃李瓜果。
石崇為眾人剖開一蜜瓜,這蜜瓜用冰涼的井水湃了多時(shí),吃起來清甜爽口,令人大飽口福。
“好瓜,果然自己種的這新鮮味道就是不同尋常,季倫兄好會享受?!辟Z謐嘗了一塊,贊不絕口道。
“長淵兄謬贊了,怎么樣,此處也請長淵兄提個(gè)什么字好呢?!笔缬檬种钢洪T口一塊石碣,顯然那是留題之處。
“唉,今天全我一個(gè)人提了,眾人皆不得展才,豈不是憋屈了。依我看,剛才陸云已經(jīng)提了一句,陸士衡作為兄長,是不是也該露一手?!辟Z謐推脫道。
眾人見他言之有理,紛紛扭頭望向了陸機(jī)。
陸機(jī)見賈謐親點(diǎn),不提一處的話說不過去,便淡然一笑道:
“此處隱秘蕭條,極有野趣,是故意營造的田舍家風(fēng)。昔日范蠡西施助勾踐擊敗吳國后,雙雙告退,在剡溪?dú)w隱為農(nóng),男耕女織,恰似神仙眷侶。依我看,此處比之西子故居也不遜色了,就提‘浣葛山莊’,諸位以為如何?!?p> “好個(gè)‘浣葛山莊’!既有動人典故,又暗合眼前境界,實(shí)乃洗盡鉛華的絕妙題跋!”眾人還未及說話,左思忙開口贊道。
他剛咬下一口鮮桃,此時(shí)急不可耐一開口,嘴里的桃子掉在了地上,忙又可惜的撿起來用衣袖擦了擦。
左思這一滑稽舉動引得眾人哈哈大笑,賈謐也笑得前仰后叉,指著他說道:“左太沖啊左太沖,今天光見著你胡吃海塞了,虧你與陸士衡齊名,既然他已題名,此處就由你來寫對子吧。”
“唔,沒問題?!弊笏济Π涯侨^大的蜜桃三兩口吃完,又伸手抹了抹嘴,幾乎沒怎么思索,就打了個(gè)飽隔開口吟詠道:
“一畦春韭綠,十里杏花香!”
“哈哈哈,好句!工整漂亮!不過要是要貼合眼前景致的話,應(yīng)該是十里鮮桃香吧!”賈謐一邊贊賞,一邊哈哈大笑打趣左思道。
眾人也被左思的佳句折服,各自稱賞一回。
歇息片刻后,眾人再次起身,沿著茅屋旁的山腳小道一轉(zhuǎn),繞過一處山脊。只覺視眼豁然開朗,竟來至一小湖邊,早有幾個(gè)華服的麗人撐著幾條小船在等候。
石崇指引大家三三兩兩各自登上小船,那幾個(gè)俏麗的船娘青篙一點(diǎn),眾人便在歡聲笑語中沿著湖面游賞起來。
小湖兩岸的景致更加裊娜旖旎,煙柳垂楊,長堤洲渚,蓮荷菱荇一應(yīng)俱全。岸邊不時(shí)還有臨水的亭臺樓閣顯現(xiàn)出來,眾人依據(jù)特點(diǎn),提了些諸如“梨花春雨”、“夏雨時(shí)晴”、“桐剪秋風(fēng)”、“荻蘆夜雪”之類的名字,不可計(jì)數(shù),其中自然是賈謐提的景致次數(shù)最多。
眾人在湖中穿過一座七孔亭橋,又乘船從一蜿蜒曲折的山洞中穿過,但聽得流水潺潺,不時(shí)還有水滴從頭頂?shù)溺娙槭系蜗?,奇異無比。
穿過山洞后,再越過一小片湖面,石崇便招呼大家棄舟登岸,沿著一條小溪前行不久,便見到一座玲瓏精巧的八角攢尖涼亭躍然水上,檐角高挑,如同鳥雀的翅膀,似乎要翩翩飛去一般。
走近一看,這亭子不僅臨水而建,造亭者更是將這溪水分成好幾股,用石塊砌筑成水道,引導(dǎo)水流在寬敞的涼亭里蜿蜒流淌,回環(huán)往復(fù),如同蛇蟒一般彎彎扭扭的布局在涼亭地面上。
“這不用說,這涼亭一定是用來‘曲水流觴’的場所吧?”賈謐笑呵呵的對石崇說道。
“哈哈,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世子爺,可惜今天沒來得及準(zhǔn)備,不能盡興一回了?!笔缏詭нz憾地說道。
“今天時(shí)間也不早了,就算玩起來也不能盡興,我還等著看你說的‘驚喜’呢,我倒要看看你這回又買回來什么寶貝了?!辟Z謐笑瞇瞇的說道。
“好嘞,這回絕對是好貨色,保證讓您開眼?!笔绲靡獾淖钥涞馈?p> 于是,在石崇的帶領(lǐng)下,眾人沿著溪水邊的小道前行,穿過一片小橋流水點(diǎn)綴的池塘水澤,這才又回到了北邊的大道上。
此時(shí)已經(jīng)日薄西山,金谷園里光線漸漸昏暗下來,眾人也都有些疲憊了。
“可惜這山中還有許多宮觀寺廟和精舍,都來不及看了?!笔缱咴谇懊?,惋惜的說道。
“逛了半天,腿都酸了,誰還要看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快帶我們?nèi)タ磳氊??!辟Z謐催促道。
“好嘞,我已經(jīng)為諸位備在剛才‘寅賓出日’牌樓后的正殿里了,大家隨我來吧。”石崇說著,在前面引路而去。
“原來就在一開始的地方,你還帶我們繞這么大一圈。”賈謐半開玩笑的抱怨道。
“不是想讓世子爺賞賞光,多題詞幾處嘛。其實(shí)沒多遠(yuǎn),我們已經(jīng)繞了一圈了,前面拐過那個(gè)墻角就快到了。”石崇討好的解釋道。
“誒,這邊上怎么還有個(gè)小園子,花木看上去很是茂盛啊,想來是個(gè)好地方,怎么門鎖得死死的,也不帶我們?nèi)ロ樎房纯窗??!辟Z謐忽然指著道旁一座緊閉的院落大門道。
眾人依聲一望,這大門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上面還貼著道士畫的黃符,封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看上去陰森森的,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