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嫻拉住正要走上前去的籽籽,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便來到床前,坐在了床沿上,低下頭看著已漸漸熟睡過去的女人,輕聲說道:“你就是朵朵的繼母,嗯?你這種人還真是少見?!闭f著,就伸手去拍了拍朵朵繼母的臉。籽籽想起魏小嫻說過,她曾經(jīng)拍打酒醉中的吳欣的臉,剛想上前對魏小嫻說這不太合適。就看見魏小嫻的眼睛有兩道微弱的光束直射到朵朵繼母的臉上,然后,身影變得越來越淡,最后似乎順著那兩道光束消失了。籽籽輕輕叫了聲:“小嫻姐姐?!眳s沒有人答應(yīng)??粗采鲜焖亩涠涞母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反正籽籽現(xiàn)在對時間也沒有什么概念了,朵朵的繼母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嘴張得大大的,胸脯起伏不定,卻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籽籽看著都難受,真擔(dān)心她會不會就這么背過氣去。卻仍然不見魏小嫻的蹤影。
忽然,朵朵的繼母大叫起來:“你不要纏著我……你走開,走開!”
魏小嫻似乎是從朵朵繼母的身體里彈出來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同時,燈又亮了。開燈的是朵朵的爸爸。他來不及去拿桌上眼鏡,瞇著眼睛返身搖晃著妻子,嘴里叫道:“小利,小利,醒醒!做噩夢了嗎?”
魏小嫻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好像上面有灰似的,對籽籽說:“咱們走吧,回去再說。”籽籽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狀況,緊跟著魏小嫻回到了望鄉(xiāng)臺。
兩人剛一在望鄉(xiāng)臺的廊下站定了,籽籽馬上開口問魏小嫻:“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你為什么忽然就不見了?”
魏小嫻看上去有點疲倦,坐了下來,嘴上卻不饒人,說:“怎么不叫姐姐了?”
籽籽也跟過去坐下,說:“小嫻姐姐,你剛剛忽然就不見了,然后朵朵的繼母就叫起來,你把她怎么了?”
“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魏小嫻馬上回了一句,想了想,歪著頭問籽籽:“你剛才看不見我?”
“是啊。”籽籽說:“你摸著朵朵繼母臉的時候,眼睛忽然就開始發(fā)光,然后你就順著那兩道光消失不見了。”
魏小嫻低著頭想了想,笑了,說:“我應(yīng)該想到的,現(xiàn)在坐在這里說話的我和你,是魏小嫻和籽籽的靈魂。身體就是每個靈魂的家,我剛才屬于撬門扭鎖闖進了那個女人的家里去了?!?p> “照你這么說,每個人家里只住著自己,沒有其他人,那怎么能叫家呢?”籽籽對這樣的形容不太確定。
這個問題讓魏小嫻有點煩躁,她想了想,說:“大概你心里裝著誰,他肯定也住在那里罷。不過,我家里肯定只有我一個人。”
籽籽聽了,馬上說:“如果你希望我去你家玩,陪你聊聊天的話,我一定會去的?!?p> 魏小嫻想不到籽籽會這么說,嘴上卻道:“不用,我一個人習(xí)慣了?!毕胂?,笑了,拉著籽籽的手,說:“不對,我已經(jīng)沒家了,不過,我們現(xiàn)在正在直面彼此的靈魂。”
籽籽也笑起來,對于魏小嫻的無家可歸,心里多了一絲蒼涼。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就不知道朵朵繼母家是什么樣子的?里面有人住嗎?”
想起剛才的經(jīng)歷,魏小嫻的臉色沉了下來,說:“我剛才一碰到那個女人的臉,就感覺走進了一條陰森森的走廊里,兩邊都是房間,走廊里堆滿了東西,簡直讓人沒辦法挪動步子。我發(fā)現(xiàn)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用來把那些房間的門堵上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第一個房間門外的東西挪開,打開門一看,看見那個女人正在一間看著像是醫(yī)院門診的房間里,一個醫(yī)生對她說什么,她已經(jīng)生過一胎了,肯定知道自己單側(cè)輸卵管堵塞,何況現(xiàn)在又超過了三十歲,不太容易懷上孩子??伤鰜硪院?,卻對等在門外的朵朵的爸爸說,醫(yī)生說胎兒還沒有超過三個月,可以做人流手術(shù)的。做手術(shù)的時候朵朵的爸爸就不用來了,她會讓自己的媽媽陪著來。朵朵爸爸還一臉歉意的看著她,說,就是為了這個孩子我們才著急忙慌把婚結(jié)了的,能不做就不做了吧。可她居然假惺惺的說什么她和朵朵一起生活以后才知道,朵朵是個很敏感很懂事的孩子,現(xiàn)在才五歲,她媽又一直生病,從生下來就沒有得到過很好的照顧。她想起這些就覺得難過,等女兒上了小學(xué)以后再要孩子也不遲……我簡直聽不下去了,扭頭就走?!?p> “后來呢?”籽籽問,想想不對,改口道:“其它房間呢?”
魏小嫻頓了頓,接著說:“我也沒心情再去搬堵在其它房間門口的東西,便順著走廊一直走下去,看見一個房間門口什么也沒有,便推開門進去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說到這里,魏小嫻瞪大眼睛看著籽籽。
“什么地方?”籽籽問。
“那間兒童房——朵朵的城堡……”魏小嫻的語氣變得有點陰森,讓籽籽直想起雞皮疙瘩:“那個女人就站在里面……我是說,她真的站在里面……不對,我是說,她大概正在做夢去到那個房間里,剛好被我碰上了。因為這回,她抬起頭來看著我,問我是誰,怎么會在那里。我當(dāng)然也不客氣,問她這個房間里到底藏著什么鬼把戲,朵朵是怎么死的。哈……她聽了這話的表情,就像看見鬼一樣……不過,我算是鬼嗎?”魏小嫻歪頭問籽籽。
籽籽靈機一動,答道:“是她心里有鬼?!?p> “哈……”籽籽看見魏小嫻第一次笑得這么開心,對她說:“小嫻姐姐,其實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魏小嫻忽然就不笑了,問:“我不笑就不漂亮了嗎?”
這個魏小嫻,籽籽朝她吐了吐舌頭。
魏小嫻又把話題轉(zhuǎn)到了朵朵繼母的“家”里,繼續(xù)說道:“以前不知道,偶爾出去嚇嚇人還滿有成就感的。于是我繼續(xù)嚇?biāo)?,說,你白天雖然從來不進這個房間,可你每晚不都到這里來嗎?”
籽籽問:“你怎么知道她每晚都去?”
魏小嫻看了她一眼,說:“兵不厭詐,懂嗎?不要打斷我……我說,你在這間兒童房里干了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來這里就是想告訴你,老老實實把你做過的事情都說出來吧。你每天躲在這么陰暗的地方長毒蘑菇,有意思嗎?”說到這里,魏小嫻停住了,過了老半天,她問籽籽:“你為什么不問后來怎么樣了?”
籽籽說:“你不是不讓打斷你嗎?”
“嗯,這一段我不喜歡,你不問我都不想說了?!蔽盒灌街斓?。
“好吧好吧,后來怎么樣了?朵朵的繼母說什么了?”籽籽問。心道,這里到底誰是姐姐。
魏小嫻想了想,勉強接著說道:“我還以為她會馬上從實招來呢,沒想到,她突然沖上來把我一把就推出了房間,還一邊叫著讓我走開?!?p> “然后你就跌在了地板上?”籽籽問。
“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了。”魏小嫻對著籽籽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