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的龍虎山作為千古以來的道家福地,仙家傳說就一直不斷。傳說當(dāng)年名為云錦的龍虎山,是因為道人張陵在此練就仙丹,丹成之日龍虎現(xiàn),從而改叫龍虎山。真假嘛,無從得知。
最近江湖百年,道門以武當(dāng)為首,只是因為最近兩任國師皆出自武當(dāng)山,以至于以道家傳承的武當(dāng)山遠(yuǎn)勝以教傳承的龍虎山。
但說到底蘊和戰(zhàn)力,鹿死誰手,誰可斷定?而且作為道家一脈,多修行出世法的他們,不管武當(dāng),龍虎山還是那座深山老林中的青城觀,對這些都不甚在意。
天道輪回,當(dāng)興武當(dāng)就興吧,只要自己山上這一脈沒斷絕就行。
天師府。
作為龍虎山接待香客的廟宇,經(jīng)過千百年不斷的修筑擴(kuò)建后,顯得恢宏大氣,特別是府前大門那一對龍飛鳳舞的抱柱盈聯(lián),更是仙氣,貴氣雙雙迫人。
從那對“麒麟殿上神仙客,龍虎山中宰相家?!钡谋е?lián)踏入大門庭園,一個代表天地水火風(fēng)雷山澤的巨大太極八卦圖更是讓這座天師府的神秘,仙氣再深一層。
由廡殿,卷棚,重檐,懸山式各種風(fēng)格建筑連接在一起的天師府,在樓閣層層疊疊下,不說比那座列為禁地的紫極殿輝煌,就連比起武當(dāng)山上,那座供奉著真武大帝的真武殿也要宏偉許多。
天下道統(tǒng)近百年以武當(dāng)為首,但說到道家廟宇,千年以降都是龍虎山這座天師府第一。
張玄作為張家這一代的四大真人之一,對于自己添居天師府府主這個身份,其實相當(dāng)不滿意,他總覺得是老祖宗偏心,不喜歡他。因為不算那個浪蕩于江湖,不愿回山的蒼心師弟,另外兩個師弟都作為長老在那座紫極殿中靜修。更重要的是,掌教懸空快三百年的龍虎山,沒有掌教就以長老為主,這是千年傳統(tǒng)。
張玄作為那一代第一個踏入天人境的天才,最后卻屈居于這座天師府,負(fù)責(zé)與世俗打交道,心中當(dāng)然萬般不愿。二十年來,看著兩個師弟修為趕超自己的感受,誰能明白?他常常在想,若沒有這二十年的俗事纏繞,說不定自己早就踏入陸地神仙境。
一如往常,在天師府靜修的張玄聽著耳中傳來的連綿鐘聲,不禁愕然的張開眼喃喃道:“闖山?”
原來,龍虎山山腳下的界碑后方,以九為極數(shù)的吊有九座青銅大鐘,一列九座的青銅鐘,第一座最為巨大,聲音最為沉重,往后依次減之,直到最后那座最小卻也最響亮。
這九座刻有山川星辰的青銅鐘,因為大小漸低和相隣距離問題,只要有人能撞響第一座,便會間接撞響其余八座,從而形成一陣足以傳遍龍虎山的巨大鐘聲。九座用以祭天的大鐘,在祭天以外一但響起,就只有一個原因,有人要闖山?。。?p> 還是那種自己主動告知龍虎山的闖山,因為那里沒有任何龍虎山的人,因為全江湖都知道那九座大鐘的意味,因為普通人根本撞不響那九座大鐘!
張玄記得,這千年來,龍虎山的祭天九鐘。祭天外,就只響過一次,那是十六年前,一個腰佩黑白雙劍的白衣女子撞響!
站在天師府大門外,張玄一身明黃道袍,頭上髪髻插著通體透明的白玉簪,配上一身出塵氣態(tài)。整個人就如那些鬼怪小說中的神仙一樣,彷佛隨時便會隨著晚霞的風(fēng)而去。
......
七天的休養(yǎng)后,從那一戰(zhàn)中恢復(fù)過來的姬玉,從龍虎山山腳開始,一路往上殺去,直到天師府,再到目的地懸天路。拿捏好分寸的他,不怕那些隱修的老王八會出現(xiàn)。對于那些老王八的底線,他從那本不像秘籍更像秘聞軼事的書中知道,只要自己不踏入那座紫極殿和過份殺戮,他們就絕不會為了區(qū)區(qū)小事和人命現(xiàn)身。
山腳到天師府,除了一開始隨手?jǐn)貧?,與那幾個修為在二品的道人外,他就像登山香客一樣,只是沒有登山香客那般吵雜,鐘聲下一襲紅袍悠悠而上。沿路人群看見他都紛紛噤聲急步離開,就連那些攜美同游的世家公子,那怕身后還有三五江湖好手隨從,也都一樣。甚至離開時,不要說談天,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慌怕一口氣就會惹來那個名動天下的殺神青睞。
張玄輕輕把玩著手中三才環(huán),默默看著最近名動天下的紅袍人緩緩走到自己十步外站定。對比兩旁道人弟子的緊張,他并沒有多少感覺,因為這里是龍虎山,不是不過百年的紫禁山莊,不是楊家那種半吊子的江湖人。
龍虎山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張玄等到紅袍人站定后,笑問道:“不知道友此來何事?滅貧道龍虎山一脈?”
姬玉搖搖頭呵笑道:“呵呵...我來...取一點小東西?!?p> 張玄瞇著雙眼,平靜道:“若貧道可做主的,可以!不過卻希望道友小住一陣?!?p> 聽到與學(xué)海林一樣的要求,姬玉雙眼從空洞化作癲瘋,狂笑回道:“小???你也是小???可以,可...以啊,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哈哈哈...。”
你也是?儒家,佛家,還是武當(dāng)?笑聲中,剛轉(zhuǎn)動思想的張玄看到靜立的紅袍人,閃電般沖來,那道快絕的紅影,在他反應(yīng)過來前,便已經(jīng)和身撞到他的懷中,整個人被推著向玉皇殿而去。一路撞穿嵌有太極八卦圖的院墻,玉皇殿大殿大門,直到撞在大殿中的玉皇大帝像上。速度之快,在大門外的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幾道巨大響聲便仿若同時響起。
隨著最后的撞擊,張玄終是忍不住連吐幾口鮮血,天人境中期的氣息更是立刻灰敗下去??粗呀?jīng)遠(yuǎn)離自己的紅袍人,想著中途交換的三環(huán)兩掌,張玄不禁惱恨起來。
姬玉看著一身氣機(jī)灰敗下去的張玄,輕笑道:“呵...不會殺你的,不會的?!?p> 不等張玄回話,一道清冷聲傳來,只聽得他道:“放肆,此地乃龍虎山!”
清喝聲中一個穿著灰白道袍,望去四十左右的道人持劍而入,國字臉上的凌厲眼神便如劍一般,一身欲發(fā)未發(fā)的劍氣更讓整個人顯得如岳如淵。
歪歪頭,看見來人的姬玉低笑道:“蒼云...?呵呵...巧...巧啊。”
腰懸雙刀,腳踏云覆,身穿紅衣披紅袍,黑髪中夾有絲絲白髪,一雙丹鳳眼或迷離或空洞或癲瘋,一切都與密報上所說無異。
蒼云看著最近名震江湖的紅袍人,冷冷道:“喔?你此來是為了貧道?”
姬玉回道:“呵...找你...取一塊令牌?!?p> 蒼云掃了眼紅袍人手中那把雙龍刀,冷哼道:“哼,令牌依諾給你可以!但那些人命和闖龍虎山的事,道友打算給出什么交待?”
迷離的雙眼中,姬玉輕撫腰中雙刀,輕笑道:“交...待?呵呵...一...一把劍?”
一百年前那場席卷天下的十國亂戰(zhàn)中,龍虎山壓在那位江南之主身上,與壓在新秦的武當(dāng)不一樣,輸?shù)艚降乃麄冊谀菆龊蕾€中,被臨死前的江南之主,取走了先祖張道陵的桃木劍,而相對留下的就是保龍虎山一脈的吳王虎符,與吳王虎符一同留下來的是一句話,誰得雙龍誰擁虎符,龍虎山不得阻攔!
依言守著虎符的龍虎山,當(dāng)然知道虎符的用處,畢竟山下那一座秘地,他們可出力不少。甚至更知道那座秘地中,放著先祖的桃木劍和一塊用處不明的令牌,可惜不說那把曾在吳王手中的雙龍消失,單說立下天道大誓的他們,就無可奈何。因為天道大誓指的是以自身一脈氣運而立的誓言。
普通人對氣運一說,往往就是嗤之以鼻,因為那種虛無飄渺的東西,比白日登仙更不切實際。仙人,長生,這種詞匯他們相信是因為,一個個活著的陸地神仙在呼風(fēng)喚雨,一個個百歲老人在嘻笑怒罵。但氣運呢?那是什么?只有那些修出天道的人,才可以窺見一角的東西,實在很難讓人相信。
龍虎山當(dāng)然不算普通人,出過宰相,更出過陸地神仙的他們,當(dāng)然是相信!甚至窺見了那一角。龍虎山近百年為何在武當(dāng)之下?不是那兩位國師,更不是陸地神仙的多少,而是百年前十國亂戰(zhàn),輸?shù)艚降乃麄?,一起輸?shù)舻倪€有氣運!甚至最后為了保存龍虎山一脈,他們更是被迫得,用那把存有龍虎山氣運的桃木劍去交換吳王虎符。
別人對這些事情或許不清楚,可蒼云作為龍虎山長老,卻最是清楚不過。如今聽得那個紅袍人,愿以先祖的桃木劍抵消那幾條人命,不可能會蠢笨的二人,都不禁輕輕皺眉。
蒼云看著手扶雙刀而立的紅袍人,思考良久后,終是輕嘆一聲:“道友,請隨貧道來吧?!?p> 說罷,便轉(zhuǎn)頭對著滿臉蒼白的張玄作了一個揖道:“蒼松師兄,此處便有勞你,師弟先行一步?!?p> 望了眼殘破不堪的大殿,布滿裂痕的玉皇大帝像,蒼云輕嘆一口氣,便抬步往懸天路走去。
龍虎山是一個概括說法,實際這里是群山連綿的地方,除去天師府所在叫龍虎山外,其余大小山峰各有名字,其中最高的則是天門山,龍虎山一脈的紫極殿,正是座落于這個終年云霧繚繞的天門山山巔。
這里,除去那十條被稱為懸天路的巨大鐵鏈外,再無道路!被蒼云帶領(lǐng)而來的姬玉,看著紫極殿門前寫著的“南國無雙地”“江西第一家”忽然喃喃自語:“紫兒...紫兒,你看到了嗎?這...就是無雙地了,呵呵呵...?!?p> 推開大門,那塊刻有“敕靈旨”三個金字的直匾下,一個看上去恐怕已有八九十歲的老道人坐在主位上閉目養(yǎng)神,直到姬玉踏入大門后,才輕輕睜開雙目。
老道人用寧靜柔和的眼神望著姬玉道:“你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