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當劉奇走下船側跳板,便有快馬奔馳到近前。
“少將軍,少將軍,府中傳報,吳侯病情反復,已經(jīng)……已經(jīng)……”來人湊到劉奇跟前,努力壓低聲音,面上滿是悲痛。
劉奇雙目凝重,藏于袖袍下的十指緊捏。
他回眸看了一眼蔣欽,“公奕將軍?!?p> “末將在?!笔Y欽踏前一步,他為劉奇從微末之中提拔的大將,這個時候,自然明白該如何去做。
“立即率水師返航,鎮(zhèn)守鄱陽地界,與太守步子山書信往來,若是刺史府有變,不得擅自率軍回返,需鎮(zhèn)守豫章,保障豫章安穩(wěn)?!?p> 蔣欽雙目微紅,“末將得令。”
言罷,他立即帶著身后部將走上甲板。
“揚帆,啟航。”
數(shù)十艘車船迅速遠去。
劉奇帶著數(shù)百精騎,快速奔行在曠野之中,不多時,鎮(zhèn)守附近渡口的潘璋已經(jīng)率軍和呂蒙等將趕來。
“吾等拜見主公?!北妼⒃隈R上紛紛抱拳一禮,身后跟著的,都是各自麾下親衛(wèi)。
“子明率軍,接管渡口江防,嚴加防范,不得有失,渡口乃吾江東門戶,亦不能擅自調(diào)動兵馬撤離?!?p> “喏?!眳蚊擅嫔珖烂C,他雖然比較年幼,但也在日前接到了來自秣陵的密報,自然知曉如今刺史府的情況。
他麾下有著兩萬揚州兵,乃是邊防大將,乃是鎮(zhèn)守渡口之重。
“潘璋聽令?!?p> “末將在?!迸髓傲⒓床唏R上前一步。
“率所部兵馬,與吾回秣陵?!?p> “喏?!迸髓安唏R來到劉奇身側,戰(zhàn)馬落后一步,緊跟其后。
“駕”馬蹄踩踏著大地,卷起滾滾塵煙,在天色放明之前,劉奇已經(jīng)是回到了秣陵城外。
此刻,秣陵城內(nèi)外早已是戒嚴。
“末將拜見主公?!痹缫咽擎?zhèn)守在城外的徐晃帶著所部兵馬早已是集結完畢,他身后軍容整齊,所部五千人,盡皆披甲持槍,黑色重甲和白袍在日光下,閃閃發(fā)光。
“公明辛苦。”劉奇朝他緩緩抱拳一禮。
“末將分內(nèi)之事爾,主公還請入城,此間,交由末將駐守?!毙旎卧趹?zhàn)馬上抱斧一拜,朗聲應道。
“善?!眲⑵嫘牢康乜戳怂谎?,持著馬鞭朝前一揮?!斑M城?!?p> “少將軍。”城內(nèi)駐守的,赫然便是笮融,而守在刺史府外的,則是陳橫。
當劉奇進入內(nèi)堂,一眾文臣都在。
別駕孫邵,長史是儀,治中許靖,張昭、張纮、徐庶、周昕、袁忠,還有穿著銀甲,一臉疲憊的太史慈。
“吾父何在?”劉奇只是淡淡朝他們微微頷首示意,便走進內(nèi)宅,看著守在院外的一群內(nèi)宅婦人,立即開口問道。
“夫君?!倍亲右呀?jīng)懷胎九月,快要臨盆的步練師被侍女拉著,上前朝著劉奇見禮。
“夫人辛苦?!眲⑵婵粗晕⑼t的雙眼,走到此刻已經(jīng)滿臉緊張,面白沒有血色的劉氏面前,朝她恭謹一拜,“孩兒回來了?!?p> “奇兒,快些進去吧,汝父尚在等汝?!眲⑹蠞M臉復雜地看著劉奇,心中有無數(shù)話想說,卻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里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喏?!眲⑵嫣_,走到里屋前,自有下人打開屋門,迎面一股濃郁的藥膳味撲鼻而來,劉奇繞過門邊的屏風,一眼便看到了平臥在榻上的劉繇。
此刻,守候在一旁的,還有一名四十出頭的醫(yī)者。
看著劉繇恬靜的睡著,劉奇下意識放低聲音,朝著醫(yī)者拱手一輯,“仲景先生,吾父情況如何?”
張機朝著劉奇抬手一輯,滿臉無奈,“請恕老朽無能為力,吳侯心力交瘁,久病在身,此刻,已是藥石難救。”
“就連先生醫(yī)術,也無法……”劉奇重重嘆了口氣,滿臉感傷。
“將軍以府中珍貴藥材,延胤誼之命,吾乃其舊友,無以為報,只能前來江東,卻不想……哎,是老朽無能,無法救治吳侯,還請將軍降罪?!睆垯C,也算是一個實在人,之前劉奇因劉繇病重,下令吳衛(wèi)于荊襄之地遍尋他,便是最終在南陽葉縣諸葛玄病重隱居之所,尋到了此人。
若非劉奇愿以府中數(shù)百年老山參相贈,延諸葛玄之命,怕是他還不愿來此。
只是,現(xiàn)在,也有些晚了。
“此事,吾兒勿怪先生?!币簿驮诖丝蹋瑒Ⅳ沓雎?,那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一條縫來。
“父親?!眲⑵骐p目微紅,看著此刻面白蒼老,比起張機還要年幼的他,此刻卻比身側的張機蒼老數(shù)倍。
“吾兒且上前來?!眲Ⅳ砦⑽⒄惺?,劉奇便主動上前,在他榻前下跪,伸手捉住了他那蒼老枯松的大手。
劉繇臉上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回眸看向站在一側的張機,“先生,可否為吾宣別駕孫邵、長史是儀、簿曹張昭、功曹張纮,軍師祭酒徐庶、平東將軍太史慈?!?p> “喏。”張機領命,邁步出門。
“吾兒,為父大限已至,汝不必哭泣?!?p> “父生吾養(yǎng)吾,打下這江東基業(yè),百廢待興,孩兒弱冠之年,如何肩負重任,還請父親好生休養(yǎng),江東大局,尚需父親執(zhí)掌?!眲⑵鎸捨康?。
劉繇伸出另一只手,輕撫著他的手掌,“吾兒勿優(yōu),汝東征西戰(zhàn),先后平定陳瑀、嚴虎、王朗、孫策,先有江東六項,后收荊襄、淮南名士,如今又敗山越,收山越之民十萬,擁兵近十萬之眾,江東四郡,已是大定。”
說著,房門打開,幾道身影已經(jīng)先后步入堂下。
“吾等拜見吳侯?!绷送瑫r俯身下拜見禮,他們臉上都有幾分激動,這個時候,能本宣到此地,無疑是托付今后江東之事。
他們,在這一刻,竟是被劉繇視為江東肱骨。
“爾等六人,且躬身聽命?!眲Ⅳ頀暝鹕韥恚瑒⑵媪⒓瓷焓譃樗砗筇砹艘粋€靠枕,將他攙扶到較為舒適的位置上。
“今山越已定,吳郡、會稽、豫章余孽,皆不足為慮,然北地烽煙已起,逆賊袁術,篡漢自立,當為吾等江東心腹大敵。”劉繇瀕臨之際,也不會忘記,自己受命揚州刺史,渡江北來之時,為袁術據(jù)兵阻道之事。
往后數(shù)載,他又為袁術強兵所欺,雙方交戰(zhàn)舊矣,今日,他袁公路篡漢自立,亦算是背棄了大漢。
劉繇此刻,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看到劉奇舉江東十萬之士,渡江北進,攻破壽春,擒拿袁術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