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不愿一個人在房里待著而及其別扭著的待在顧少淵房里的言九從睡夢中被吵醒。言九覺得這個地方太恐怖了,不愿意一個人在一間空曠的房間里待著,便一直待在顧少淵的房間里。兩人說完那話后倒不尷尬,就是兩人之間有些小別扭,不怎么太說話。他們先一人拿了一本書,言九坐在點心桌那邊,顧少淵還是坐在他的書桌這里。本以為兩人也就安安靜靜的過這一下午,然后晚上很快就到了。沒想到言九竟然睡著了。
顧少淵聽見“咚”的一聲,抬眼去看,看到言九一手拿著書,頭卻已經(jīng)撞到桌子上去了,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顧少淵端看著言九的模樣,雖然形影不離相處了這么幾天,卻從沒好好看過她的模樣。之前在山林里失明也從未看過那時候的言九,最落魄的時候一定很好笑吧。但想到這里,顧少淵突然皺了皺眉頭,又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
顧少淵看著皮膚白皙而細膩的言九,她的臉上還帶著一點點桃花色,睫毛濃密纖長卷翹,但又不像人偶那樣太過精致,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倒是算不上,還是那雙眼睛最好看,睜開的時候好看。顧少淵想,又是什么時候小八出來的呢?言九是絕不會看書看到睡著的,畫海棠花的肯定是言九,難道講故事的是小八?沒道理啊,根本沒有契機轉(zhuǎn)變的。顧少淵想不通,但還是朝言九走了過去。他抽走小八手上的書,然后將小八抱到床上,幫她脫了鞋,蓋好被子。之后他又繼續(xù)回到書桌前看書,顧少淵一看起書來是真孜孜不倦,樂此不疲。他的床也被言九占了,更何況他沒有午睡的習(xí)慣。誰知道言九這一睡倒是舒服,一直到傍晚才醒來。
“醒了?”顧少淵伸出食指和拇指按壓著內(nèi)眼角緩解看了一下午書的疲勞。
言九朦朧的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黑了,不見夕陽。她睜眼的那一瞬間,顧少淵知道,她不是小八,也不是言九。她含羞的眼神,略帶靦腆的動作都讓顧少淵更確定了她是另外一個人。
“請問姑娘該如何稱呼?”
“白凝。顧公子公子喚我阿凝就是了?!卑啄行┠ゲ涞膹拇采献饋?,整理好衣服,穿上鞋子走去窗邊。
夜晚的無妄城熱鬧了起來,華燈初上。
白凝性子很緩,安靜,不愛說話。
“回房吧,我讓小二送些吃的上來。然后再把熱水準(zhǔn)備好,你可以沐浴更衣?!鳖櫳贉Y說著便站了起來,意欲要推門出去。
“顧公子,”白凝叫住顧少淵后,又頓了頓,有些羞澀的說道:“阿凝想出去走走?!?p> 顧少淵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性格溫吞的白凝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待你沐浴完,我們?nèi)ネ饷娉詵|西?!?p> “好?!卑啄氐椒块g后沒多久便有店小二來敲門,一個婢女拿著花瓣和香精,另兩個小二抬著木桶,顯得有一些吃力。兩個侍女在小二把木桶搬到房間里擺置好以后便進入房間。一個侍女給她更衣,另一個在均勻的往木桶里撒花瓣和熏香精。
白凝一只腳先踏入木桶,激起一陣漣漪,而后另一只腳踏進水中,她緩慢地坐下,感受花香和水帶來的干凈的感覺。侍女舀起一勺勺水為白凝清洗著頭發(fā),輕輕揉捏,點上一滴香精,很快味道就蔓延開來,整個人都散發(fā)著香味。
白凝全部收拾完以后,便去找顧少淵。白凝一靠近顧少淵的房門便聞到了濃郁的藥味。白凝快速推門而入,甚至沒來得及敲門問一下顧少淵。白凝推開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扇屏風(fēng),上面搭著顧少淵的衣服,透過屏風(fēng)可以若隱若現(xiàn)看得到顧少淵坐在一個木桶里,似乎沒什么反應(yīng),白凝先是一驚,快速又沖了出去一不小心重重地把門關(guān)上,而后靠在門上。她這輩子還沒這么近距離的看過一個男人洗澡。
靠在門上的白凝整個臉都變成了一個紅柿子,面頰通紅,呼吸迅速。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她剛剛這么大的動靜卻沒有聽到顧少淵的聲音,也沒有聽到顧少淵出水的聲音。莫不是他的傷又復(fù)發(fā)了。她顧不上其他又直接推門進去,心一橫直接繞過屏風(fēng)去到顧少淵那邊。
“顧公子?”白凝看見顧少淵雙眼閉上正端坐在木桶中,好像沒有了意識一般。卻不料在白凝開口喊了顧少淵的那一刻,顧少淵睜開了雙眼。
“姑娘煩請出去。”顧少淵的語氣里帶著生疏的和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少淵對這樣子的言九沒有好感。
白凝氣不打一出來,急得哭了出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顧少淵吃力地扶著木桶邊緣站起來,桶里是棕褐色的藥湯,這也是為什么言九會聞到這么重的藥味。顧少淵身上的傷口愈合程度不慢,但任何人受了這么重的的傷難免都要恢復(fù)一段時間,可情況的不允許讓顧少淵的恢復(fù)時間變得更長了。他要一直不停的趕路,精神高度緊張,再加上要保護言九,原本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卻遲遲不見好。顧少淵為自己療傷后也沒見多大成效,只能選擇藥浴。雖然一旦開始藥浴就要保證自己心靜如水,并且要連續(xù)三天在藥湯里跑上兩個時辰,但這是目前來說最保險的法子了。顧少淵本來想吃藥,但他開出的藥方中,太多藥材在無妄城拿不出來,也是在半無奈之下,選擇了藥浴。原本在白凝進他房間之前,兩個時辰就快結(jié)束了,他心想如果不理睬白凝,她應(yīng)該就會先回去了。沒想到白凝竟然直接推門而入,打破了他的冥想。好在時辰落差不大,否則很有可能急火攻心。顧少淵身上的傷口在浸泡過兩個時辰的藥湯之后顯得有些奇怪,沒有流血了,只是好像變了色一般。
顧少淵給自己包扎好,然后穿好衣服,命小二來把木桶收掉。他走到隔壁白凝房間,還沒敲門就聽到白凝在房間里傳出抽泣的聲音。顧少淵皺了眉,想到:“我不過是說了一句話請白姑娘出去,她怎么如此脆弱?她這樣的性格配上言九那張看起來有些無畏的臉,真是不和諧?!鳖櫳贉Y本來作為一個能夠接受不同的女子頂著同一張臉天天無由來的變換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再還要忍受和接納她們不同的脾氣,實在有些吃不消。原本顧少淵曾懷疑過她們是戴的人皮面具,可顧少淵想不通哪里藏掖好的這么多人供給她們,再加上好幾次都是當(dāng)著他的面更換的人格,便也沒有再懷疑。
“白姑娘,顧某來請罪了。”顧少淵雙指扣了扣門,并沒有推門進去。
“嗚…嗚,顧公子,嗚…請稍等?!鳖櫳贉Y站在門外等了一段時間,而后聽到言九的聲音,
“顧公子請進吧?!鳖櫳贉Y進門后看見白凝坐在梳妝臺前正在點胭脂。雙眼半腫,有點像兩顆小桃子,顧少淵沒想到白凝竟覺得如此委屈,只好先開口就道歉。
“姑娘,”顧少淵停了下來,略微向了幾秒又重新開口,“阿凝,顧某藥浴療法實在是情非得已,才沒有理會阿凝。”顧少淵想起來那日白凝第一次告訴他她的名字時便讓顧少淵稱呼她為阿凝,如今看來這白凝也是認(rèn)為這具身體和顧少淵之間關(guān)系十分密切了,不再需要客套的稱呼為姑娘了。也是顧少淵揣摩了白凝的心理,覺得白凝聽到顧少淵這樣叫她會開心一些。
果不其然,白凝聽到后,眼睛都亮了一些。
“不是大事。淵哥哥以后這樣的事情直接告訴我就是了,今日是阿凝太過激動了?!卑啄F(xiàn)在終于露出了笑容,還是那副模樣,眼帶秋波,笑里含羞。
顧少淵聽到白凝叫他“淵哥哥”的那一霎那身子和表情都明顯的僵硬了一下,不過白凝并沒有看到。顧少淵總覺得這樣子的稱呼太親近了些,他原本以為白凝是對柳少則心生愛慕之情的,如今卻沒想到那日白凝如此嬌羞竟然是因為自己。長年在那太白山上,不懂情愛,卻沒想到這點眼力見也沒了。想到這,顧少淵卻不那么愿意再管白凝叫阿凝了。覺得這又是進一步拉近了他們的關(guān)系,可顧少淵是不喜歡的。但顧少淵第一次已經(jīng)叫出了口,又怕了白凝那個好哭的性子,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阿凝,收拾好了我們就出去吧。你餓了嗎?”白凝的眼睛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好多了,那些眼神里的東西雖然比不上言九,但也還是水汪汪的。
“走吧淵哥哥。”
白凝就這么跟在顧少淵的身后,不遠的距離,但也不肯站在與顧少淵同行的位置。夜晚的無妄城著的是很熱鬧,現(xiàn)在還只是入夜,晚飯時分大家都還沒戴上面具,各自挑選喜愛的食物在吃。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奶奶在一旁賣糖葫蘆,她穿著洗得褪色的陳舊的藍色布衫,踩著破爛不堪滿是縫補痕跡的布鞋,頭發(fā)花白,不像其他小販一下叫喊著賣東西,只在旁邊靜靜的走著,偶爾會有人買一兩串糖葫蘆。
“淵哥哥,”白凝叫停了顧少淵?!拔蚁氤蕴呛J?!卑啄钢莻€老奶奶那邊,眼里充滿了對糖葫蘆的渴望和對那個老奶奶的憐惜。顧少淵從不覺得布施是尊重人的方式,所以它走向那個老奶奶買下兩串糖葫蘆卻沒有多給任何的錢。就在他走過去的路上,他聽見一旁飯桌上三四人的對話。
“嗨喲,你看那祁家老婆子,當(dāng)年和女兒一起來到無妄城已經(jīng)有二十年咯?!?p> “你別說,她女兒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死是活?!?p> “別提啦,老婆子這一輩子碌碌無為,在無妄城過著寡淡節(jié)儉的日子,不也就她女兒是個盼頭嗎?”
“老婆子也是個善良人,真是可憐??!”
“再可憐又有什么用?當(dāng)年還不是個叛徒!”
顧少淵心里一驚,竟然是個祁族人嗎?
顧少淵走進些,去沒想到那老奶奶看起來步履蹣跚,缺走的也不慢,他趕忙叫住她。
“婆婆!請稍等一下!”
“小公子要買糖葫蘆嗎?”顧少淵看見這老婆婆眉眼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請給我兩串?!鳖櫳贉Y詩歌很懂禮貌的孩子,很招老人喜歡。
“我看小公子面相與我有緣,這兩串糖葫蘆就算我老婆子送你的了。”
“不行的,有緣歸有緣,錢是錢。”顧少淵接過糖葫蘆后還是把銀子從錢袋子里拿出來,放在老婆婆手里。他放的時候看到老婆婆手上有個祁族人身上特有的標(biāo)記,更加確定了這個老婆婆一定是參與了當(dāng)年叛亂的人。按照剛剛那群人的推算,也確實是。顧少淵身上之所以沒有標(biāo)志,是因為這個標(biāo)志手機從小在族人身邊長大的人在成年時候會印上這個印記,代表祁族人的身份。雖然小孩子也會被認(rèn)同手機祁族人,可沒在真正印上這個標(biāo)志之前,都不算是完整的祁族人。特別是像顧少淵和祁遠這樣血統(tǒng)不純而又沒有標(biāo)記的,更加不會被認(rèn)同。
“小公子姓何名何???年方幾何?”
“在下顧少淵,年方二八。”
“喲,十六歲啦,顧公子長得好看的要緊啊。你母親一定很是欣慰吧,不知你母親叫什么名字?”
顧少淵眼神變得警惕,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老婆婆要詢問這么多他一個在街上遇見的顧客的事情,甚至還牽扯到了家事。但出于禮貌,顧少淵還是回答了老婆婆的問題。
“家母柳成柯。”顧少淵是絕不會告訴了老婆婆他娘親的別稱,小時候他記得娘親帶他出去對外說的名字都是這一個,只有在府里,或者說是只有父親才會喚娘親為如念。顧少淵仍然還是對外人保持著警惕,特別是對祁族人,生怕為自己或者為母親找了麻煩。
老婆婆表情好像有些失落,不過低沉了一小會又對顧少淵說到,“好名字?。∫欢ㄒ查L得很美,才生出你這樣標(biāo)致的公子?!?p> “多謝婆婆夸獎,我的同伴還在那邊等我,顧某就先走一步了?!?p> “哎好,去吧?!崩掀牌艛[了擺手,“以后有空常來買我的糖!”
顧少淵拿著糖葫蘆去找白凝的時候想事情想的出了神,那老婆婆莫名其妙地提起他的母親,如今顧少淵又看她與自己娘親有幾分相似,莫不是在祁族的親戚?娘親從不直接對自己說祁族的事,從來都只是暗示。自己完全不能確定答案,看來只能回到金陵后再詢問娘親了。顧少淵正想到這里就被人打了一下腦袋,緊接著傳來白凝的聲音卻又不像她的感覺。
“本小姐的糖葫蘆怎么才買過來!還不快給我!抓著干嘛呢!”
“阿凝?”本來才開始覺得白凝有些可愛的顧少淵這一下被打的摸不著頭腦了。
“阿凝你個大頭鬼!本小姐都不認(rèn)識了嗎,本小姐岑琪琪!顧少淵你給我記好了!下一次再敢用手砍我!我就……”這岑琪琪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少淵一個手刀砍暈了去。
“呼,”顧少淵深呼吸一口心里想,“這變化到底有什么規(guī)律啊,太恐怖了。”顧少淵用內(nèi)力喚醒了懷中的女子,期待著言九的出現(xiàn)。
“淵哥哥,”沒想到醒來的卻是白凝?!皠偛庞腥俗擦宋乙幌?,琪琪便趁機出來了。”顧少淵控制著自己的表情沒有面露失望,心想也好,白凝也挺好的,總比古靈精怪愛惹事的小八和脾氣暴躁時常聒噪的琪琪好。
“沒事,你來和我走一排吧?!鳖櫳贉Y把白凝往前拉了拉,因為街道兩邊都有人,沒辦法把白凝保護的很好,但至少同一排的情況下,顧少淵反應(yīng)也能夠快一些,再有人快要撞到她的情況下能夠迅速地拉開。
白凝十分害羞地抓著自己的衣袖,一只手拿著糖葫蘆卻又同時在為岑琪琪辯解?!皠倓偸悄阋恢弊ブ呛J不松手,琪琪才出手打你的?!?p> “是我走了神,我沒怪她?!鳖櫳贉Y云淡風(fēng)輕,似乎本來就沒太介意。想著沒看出來這兩個性格如此極端的人格竟然會關(guān)系這么好。
“那你在想什么?”白凝繼續(xù)問道。
“沒什么?!?p> 雖然白凝預(yù)見到了顧少淵會是這個回答,心里還是難免不了失望一下子
“好吧。”
“我一直很好奇,”顧少淵說了一句后又停下來。
“淵哥哥好奇什么?”
“昨日我們走了大半個無妄城,我也畫下了地圖?!?p> “淵哥哥畫的很精細?!?p> “可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我的地圖上沒有城主的住所。”
“啊,好像是唉。”
“我的地圖上匯集了各個店鋪門面,可我們卻從沒看到城主的住所。按道理來說,就算沒有宮殿,至少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府邸吧。”
“可能是老城主勤儉節(jié)約?”白凝這一問倒是問笑了顧少淵。
“不可能,絕對是有目的性的。”
曲綰公子
不好意思啦今天是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