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持得一會,丁廣帶著哭腔笑了起來,然后是一陣陣呻吟,他腦中有無數(shù)個念頭在不停喧鬧著,每個念頭都只有三個字:“放手吧!”,這些念頭發(fā)出的“聲音”各不相同,仿佛來自億萬個人。
丁廣梗著脖子“啊”的嘶吼了一聲,他知道今天自己必須要交代在這里了,他很后悔,不該起貪心的,他之所以會去救范師祖和俞邦,絕不是因為慈悲心,而是貪念他們身上的四個元嬰老怪的儲物袋。
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承擔,這一切跟柳青沒關系,她不該遭受這番池魚之殃,想到這里,丁廣擠出體內最后一點力氣,用右手扯斷綁縛柳青的繩子,并把她高高托起,舉過頭頂。
丁廣癡癡看了柳青一眼,心中哀嘆,柳青縱然能逃過流沙,但以她的狀態(tài),也絕難走出這片沙漠,她充其量不過是比自己多活一兩天罷了,說到底,還是自己害了她。
“祝你好運吧!”他心想,然后他奮力把柳青遠遠拋了出去,柳青飛出十多米后落在沙地上,翻滾了兩圈后停了下來,她所在的地方并無流沙。
丁廣松了口氣,不知柳青一會醒來沒看到自己,會不會以為自己故意把她丟棄在這里?想這么多有什么用呢?到時自己都已經(jīng)死了,而她也將不久于人世,如果能在地府相逢,那他也不用解釋什么了。
他正打算把靈獸袋也摘下丟出去,突然,他身前的一處流沙翻涌起來,如同一汪黃沙泉眼,過不多時,一個腦袋從沙中冒出!
丁廣嚇得大喊一聲,手一抖,差點松開大鳥,他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陳福。只見他雙眼緊閉,臉色煞白,還處于昏死狀態(tài),在流沙中不僅沒往下沉,反而還在一點點的升高。
這是怎么回事?丁廣正疑惑間,突然他一愣,臉上浮現(xiàn)出大喜之色,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見一道銀光閃過,一把大尺寸飛劍激射而來,正是乾山劍。
乾山劍來到丁廣身前,一頭扎入流沙中,又游弋到丁廣腳下,然后托著他一點點的升出流沙,丁廣激動得大喊大叫,語不成聲,今天可算是他的復活節(jié)。
乾山劍的力量可比土陣盤幻化的大鳥要大得多,土陣盤等級太低,且材質太差,已經(jīng)難以適應丁廣現(xiàn)在“豐富多彩”的仙界生活了,因此升級一事刻不容緩。
丁廣收起土陣盤,控制著乾山劍來到柳青身邊停下,他回頭一看,只見陳福再次被沒頂了,沙子外只剩下了一小撮頭發(fā),他趕緊一指陳福,乾山劍會意,飛去救人。
這次他倒不是貪心陳福的儲物袋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陳福跟自己相處了個把月,還算和諧融洽。
陳福跟詹云還不一樣,陳福畢竟與自己共患難過,算得上是戰(zhàn)友,有著一份革命情感,這一點是詹云所不具備的,另外,陳福的人品似乎比詹云也好一些,陳福是性情中人,沒有詹云那么多鬼心思。
丁廣輕輕抱起柳青,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下來,他心情激蕩,也不知是因為死里逃生,還是憐香惜玉,總之復雜已極,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乾山劍把陳福托著飛到丁廣身邊,把陳福放下后就圍著丁廣轉圈,似乎心情很是愉悅。丁廣跟它心意想通,很快就知道了龍卷風里發(fā)生的一切。
當時乾山劍放開丁廣后就被陳福抓住了,乾山劍反應迅速,很快就順著陳福的手臂躲到了他的丹田里。
陳福失去理智,本想不顧一切的逼出它,但因為范師祖和俞邦先后對他下手,于是他在本能的驅使下,先應對兩個元嬰老怪的攻擊。
三人這一打就是半天時間,從中午打到了晚上,原本陳福實力最弱,但好在龍卷風里的三人都是神志不清,一來實力無法全部發(fā)揮出來,二來相互牽制,又各自亂打一通,因此誰都奈何不了誰。
在法術對轟之后,他們又不斷拿出法寶來自爆,這一點陳福就吃虧了,因為他只有一個儲物袋,而范師祖和俞邦都有兩個儲物袋,他們各自得到了另一個漠北元嬰老怪的“家產(chǎn)”。
于是陳福被重傷,最先歇菜,昏迷后倒在了流沙中,乾山劍不愿被流沙吞噬,但又不敢只身逃出來,怕范師祖他們隨手滅了它,于是它繼續(xù)躲在陳福體內,并讓陳福懸浮在流沙之下,既不冒頭也不沉底。
接著,丁廣來了,乾山劍很快感應到主人,于是帶著陳福奮力沖出流沙,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了丁廣。
丁廣伸手接住乾山劍,用手輕輕撫摸劍身,心想這把劍也算是有勇有謀了,居然考慮得這么周全,最后連陳福都順手帶了出來,因為它知道陳福對自己還很重要。
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能撈出范師祖和俞邦,那可是四個元嬰修士的儲物袋啊,雖然他們在絕靈島用掉所有靈石和丹藥,又在此處自爆了幾乎所有法寶,但里面肯定還有很多好東西,居然就這么沒了。
丁廣重新背起柳青,又把陳福提在手上,他現(xiàn)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趕緊離開這個可怕的幻陣,至于怎么離開,他在剛剛危急之時,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行性更高的辦法。
之所以說可行性更高,是因為他用過類似的方法對付幻陣,那就是啟動水陣盤對自己致幻,他曾經(jīng)在祭堂秘境中就用過,那次運氣好,僥幸成功逃了出來。
對自己致幻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無法感知身外的危險,對入幻者而言,在幻境中看到的場景肯定有別于實際情況,若是危險來臨,他會死的不明不白。
相對于這種冒險的辦法,他想到了另一個替代方案,就是讓乾山劍致幻,乾山劍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生命體,因此思維和情感都更加單純簡單,幻境對它的傷害不大。
另外,自己作為主人,和它心意想通,能夠隨時得到它的反饋,把幻陣控制在安全范圍,而一旦有危險,自己可以馬上提醒它,并且停止幻陣,可謂一舉多得。
丁廣命乾山劍懸浮在自己身前,然后拿出水陣盤來啟動,過了一會,乾山劍傳來一種異樣的情緒,丁廣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只是覺得它既興奮又新奇。
他踏上乾山劍,隨意選了個方向飛去。飛了一個多小時,四周景象并未有什么改變,還是無盡沙漠,不過卻也沒有什么危險,這大陣最厲害的是神魂攻擊,可偏偏對丁廣無用。
丁廣索性閉上眼睛任由乾山劍胡亂飛行,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鼻中突然聞到一股咸風,他猛然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在大海上。
他懸停住,收起水陣盤,回頭一看,果然看到身后有一片陸地,在海邊,有一線石質堤壩,堤壩里正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湖的后面就是沙漠。
丁廣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終于從那可怕的幻陣中逃出來了,悲的是那面湖水上還是沒有蓮子。他嘆了口氣,在湖上轉了一圈,終于徹底死心了,這里甚至都比不上剛剛的絕靈島,連枯枝敗葉都沒有。
他突然覺得有些累了,于是在海邊找了個干燥平整的大石頭,把陳福放在地上,又把柳青卸下,他坐在兩人中間看著漆黑的大海發(fā)呆。
南蓮池被永靈派分成了四塊,其中的目的是什么丁廣始終沒搞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南蓮池絕不會再產(chǎn)出蓮子了,不然永靈派也不敢這么“肢解”蓮池。
現(xiàn)在四個海島全部都走完了,蓮池也看完了,丁廣不得不死心了,問題是,蓮子沒找到,靈文果還許給了古長老,柳青怎么辦?
他低頭看了眼柳青,柳青兀自昏迷不醒,她被病痛折磨了一年多,已經(jīng)消瘦得不成樣子了,連一貫白皙滑膩的皮膚都有些泛黃變粗了,一雙手更是瘦骨嶙峋,如果一雙鬼爪。
他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伸手在柳青頭上撫摸了一下,柳青的頭發(fā)入手粗糙干澀,不復以往的烏黑油亮,抬起手來,只見指尖夾著十多根頭發(fā),他吃了一驚,柳青居然開始脫頭發(fā)了嗎?
正統(tǒng)修士講究什么“三花聚頂”之類的修行法則,于是頭部往往是靈氣匯聚之地,因此頭發(fā)長年不變,而修士的頭發(fā)沒一個不好的,受傷再重也絕不至于掉頭發(fā)。
丁廣自從在北島郡晉級練氣以后就用游江劍刨了個光頭,到現(xiàn)在還沒長出一星半點,永遠是個“青皮”,只是他長期戴著火魚皮帽子,看不到而已。
他盯著手中那縷頭發(fā)良久,終于下了決心,柳青必須要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里,他俯身掐住陳福的人中,過了一會,陳福悠悠轉醒,他眼中已無紅光,只是略顯得有些迷惘。
陳??吹蕉V有些意外,他轉頭看了看四周,剛要說話,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接著又劇烈的咳嗽起來,直咳得面紅耳赤,上氣不接下氣。
丁廣問道:“前輩感覺如何?”
陳福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袖子抹去嘴上的血,苦笑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傷得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