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頂山,蓮花洞。
金角銀角兩童子分立左右,石青璇與知非道人盤坐蒲團。至于那個化身樵夫,指點猴子的山神,則是被那金色繩子五花大綁,半點也動彈不得。
只是這廝顯然也并不是個簡單貨色??v然如此處境,他卻依舊能夠鎮(zhèn)定自若,維持著氣度上的那一份體面。
“原來是三界巡查使者當(dāng)面,小神此刻行動不便,不能見禮,還請寬宥則個。”山神語氣平靜,像是胸有成竹。一句場面話,不無諷刺,他卻又轉(zhuǎn)而問道:“不知小神所犯何罪,遭此折辱,大仙又緣何與這平頂山蓮花洞妖魔沆瀣一氣?小神駑鈍,請賜教?!?p> 一番話不卑不亢,擲地有聲,端的是顯得正氣凜然。其中言辭鑿鑿,意思幾何,可就大堪玩味了。
奈何知非道人何許人也,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冷笑一聲,道:“貧道做事,何須與你分說?你也不必做出這一副樣子。且不說你的表演,你所想投效的主子會否在意,看在眼里。須知道一念心起,天地響應(yīng)。你莫非以為你的那些小心思小盤算還能瞞得過誰去?”
山神冷冷一笑,像是不屑一顧,又像是心有所恃,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神自領(lǐng)神職,素來兢兢業(yè)業(yè),護一方水土,保一方平安。不敢說功德無量,哼哼,卻也僥幸得了幾分天地眷顧。上仙若是不教而誅,只怕難以服眾。說出去,還只道上仙勾結(jié)妖魔被小神撞破,是以羅織罪名,哼哼,那可就清名有礙了……”
知非道人淡然一笑,道:“你也不必拿話將我,貧道也不在意閑言碎語。放心,你的事情,回頭自有分說,且看你投靠的主子能否救你,與你正果吧?!?p> 說著,知非道人揮揮手,示意金角銀角把這廝給帶下去。一旁冷眼旁觀的石青璇嘆了口氣,道:“倒也有幾分膽識,心性也不算差,可惜了!”
知非道人微笑道:“罷了,各有選擇,各自承負(fù),卻又怪得誰來?罷了,還是準(zhǔn)備準(zhǔn)備,做正事吧。”
卻說那唐僧雖是也會關(guān)注猴子那邊的動靜,奈何金角銀角抓捕山神的動作太快,他又不是一直盯著,竟是沒看見山神被帶走的一幕。那猴子在山神被金角銀角帶走的當(dāng)兒便心有所悟,揣測到多半是知非道人又要搞出什么動靜來。
猴子心中暗道:這般折騰,卻不怕陰溝里翻了船?罷了,這事情不是俺老孫能夠摻和的,只是有些兒對不住這和尚,又要遷延些時日了。不過仙長出手,至少這和尚不會受妖魔驚嚇,也算是聊作慰藉吧。
這么心中思量著,猴子轉(zhuǎn)身回返,對那唐僧道:“師父,沒甚大事。不過有個把妖精,算不得什么。只是這里人膽小,放他在心上。有我跟老豬,什么妖魔能夠扛得住一棍子一耙子?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唐僧見猴子這樣說,再想到這一路上雖然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遇到不少,但真?zhèn)€能夠斗得過猴子的,還真沒有。于是心中稍安,放懷隨行。只是目光轉(zhuǎn)動,才發(fā)現(xiàn)早那樵夫。便隨口問道:“悟空,那報信的樵夫適才還在,這才不過轉(zhuǎn)眼,如何就不見了?”
老豬何等靈醒,可不真像他容貌那樣蠢蠹。略作思量,便已經(jīng)明白猴子心中顧忌,索性隨口誆他道:“卻是我們造化低,撞見日里鬼了。禪師莫怕,青天白日的,也就這點兒伎倆,不必放在心上?!?p> 說說笑笑,時間便慢慢流走。
卻說眼看天色將暮。一點黃昏自山巔暈開,煞是美麗誘人。一天流景,清景無限。便在這時,一陣風(fēng)起,草木搖曳,一只老虎,從山坡上跑過。這樣的場景,對唐僧來說,已經(jīng)可以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司空見慣”了。當(dāng)下便是心中一突,緊張不已。
就在這時,半空中一聲怪笑,猴子舉棒便打,縱躍半空。只是所見,除了流云,一無所獲。就在這時,斜刺里又是一聲嗤笑,老豬轉(zhuǎn)身尋去。俄頃之間,簌簌風(fēng)響中,那唐僧就那么從馬上消失無蹤,唯留一匹白馬。
猴子老豬那里怎生應(yīng)對,暫且不談。卻說那唐僧只在聽見兩聲怪異笑聲之后,便被一陣怪風(fēng)裹挾,倏忽之間,風(fēng)便停了,自己似乎也腳落實地。他強自鎮(zhèn)定,睜開眼看看自己處境。
一個寬敞干爽的山洞,拾掇的相當(dāng)干凈,半點兒也不像是妖窟魔洞,倒是讓唐僧心中稍安。便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福生無量天尊,和尚,咱們又見面了。”
唐僧循聲望去,卻正見著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好整以暇的盤坐在蒲團之上,正自含笑看著自己。更有兩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小童子,坐在兩側(cè)。那兩個小童兒不是別個,正是那金角銀角兄弟倆。因為知非道人石青璇插手,他們自然不會再以妖魔的形象出現(xiàn),反倒是恢復(fù)本相,仙氣十足。
“這,仙長,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唐僧口中發(fā)問,帶著三分戒懼,三分不安。
“且坐下說話吧?!敝堑廊宋⑽⒁恍?,語氣平和,卻是無端的令唐僧本來不安的心靈沉靜了下來。他依言坐下,將心一橫道:“仙長,小僧愚鈍,您這一路上時而幫助小僧,時而又做些耽誤小僧取經(jīng)的功夫。這一回又把小僧帶到這里,不知您究竟有什么盤算?”
知非道人微笑道:“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北緛砭蜎]必要對唐僧這取經(jīng)人,佛法東傳的主角隱瞞什么。說不得有些事情揭開了,反倒是能取得意料之外的收獲。
“關(guān)于你西行取經(jīng)的事情,想來你也猜到,歷經(jīng)磨難,才能求取真經(jīng)。只是這磨難卻多半是人安排而來。和尚,你不覺得太奇怪了么,你一路行來,經(jīng)歷妖魔不計其數(shù),那些妖魔為何總是盯著你不放,捉了你卻又只是恐嚇,并不殺傷與你?”
不等唐僧回答,知非道人便接著道:“只因為那都是你們佛門安排好的。那流沙河的水虱子精一事,想來你還記憶猶新,有些事情,想來也不用貧道多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