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臨時起意的十五賞雪之行,最終在三個人的各懷心事中,草草結(jié)束了。
不歡而散四個字放在這里似乎最為貼切。
車子還是開回張家,同早上一樣,晏飛白帶著黎元淮出來,又帶著她回去,倒也算有始有終了。
時間已近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樣的時刻若是放在春夏秋天,一定讓人感到無比的舒適愜意。傍晚時分,人在歸途,前方就是溫暖的家和果腹的美食,是最幸福的瞬間之一了。
可現(xiàn)在是至寒的隆冬,入夜時,就難免讓人多少覺得有些壓抑了。
黎元淮現(xiàn)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她走在晏飛白身后,落后了半步,這點距離讓她清清楚楚看見他寬闊的背影。
她因為這個人而歡喜而憂傷,卻不敢逾越這半步雷池。
她沒有資格,即便晏飛白喜歡的是女人,她也知道自己并沒有那個資格與他比肩。
她唯一慶幸的,是晏飛白的整個童年都是屬于她的。
這點小小的專屬回憶,讓她受寵若驚,并且決定好好珍惜,至死方休。
走進院子時,她忽然叫住了晏飛白。
晏飛白正想著什么,聽見她的呼聲并沒有回頭,只伸了一只手過來,“來。”
黎元淮看著那只手,暗暗咬著唇,忽然沖了上去……
她心里緊張,動作就有些沖。
晏飛白被她撞得往前沖了一步才停下,低頭,腰間已經(jīng)被她緊緊摟住。
“飛白……”她紅著眼,“我有點難受?!?p> 晏飛白以為她是生病了,緊張得要轉(zhuǎn)身,人卻被她抱著,根本動彈不得。
他不知,黎元淮就是吃定了現(xiàn)在沒有燈光、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就是面對面都沒法將對方看個清楚明白,才敢這樣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對她來說,現(xiàn)在滿天地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怎么了淮淮?你過來,我看看你?!彼Z氣有些急。
“等一下,我有話說。”黎元淮閉著眼,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來了。
她覺得這話說與不說其實并沒有什么意義,可她也明白,如果現(xiàn)在不說,恐怕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飛白,我……我心疼你?!彼龣M下心來,抱著孤注一擲的決心,顫著聲音說:“我就是見不得你受委屈,誰欺負你我都覺得生氣,就連是你喜歡的人……也不行。”
晏飛白恍然,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說話,卻被她怯生生堵了回來。
女孩子的聲音本來溫柔,可黎元淮從小唱戲,聲音比尋常女孩要明亮圓潤得多,所以表白起來,也顯得更有底氣一些。
晏飛白也沒想到,自己挺大個老爺們兒,就這么被這個從小寵到大的軟萌妹子給強撩了……
最重要的是,想不到撩得還……深得他心。
所以啊,可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晏大少完不成的心愿,沒法坦白的心跡,被這個姑娘如實說出,也不過如此簡單。
她做出承諾時,語氣篤定非常:“你放心,我一定要讓你幸福。就算我自己不能,我也要給你找到世界上最好的人,讓他疼你愛你一輩子,就像……”
就像我一樣。
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我心知。
可你既然不喜歡我,我也只能找一個,無限接近于我這份毫無保留的愛的人,讓他站在你的身邊,替我來愛你。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要比全世界任何人都幸福,那樣我才會感覺到幸福。
為了我的幸福,求你,一定要幸福。
晏飛白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黎元淮的手臂越收越緊,就在崩潰的臨界點處,來回徘徊。
良久,終于聽見他輕輕應(yīng)著:“好。”
她長舒了一口氣,立刻松開他,一溜煙兒跑回家了。只留下晏飛白一個人,站在兩棟洋樓之間的空地上,聽得她關(guān)門的悶響,心臟仿佛被鈍物擊中,久久不能平復心緒。
他望著她離開的腳印,多想立刻追上去,告訴她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喜歡的就是她。
告訴她他有許多夢想,也有許多原則,這些都是他的底線他的尊嚴,不能輕易改變。
可這一切,都不及她的一個擁抱來得更讓他愉悅。
與她相擁,他方知生命原來可以這樣完整。
真好啊,這孩子也這樣喜歡他。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天色如墨,華燈初上,才低著頭慢慢走回家。一步一頓,說不清是沉重還是慎重。
*
周一,萬惡的周一。
黎元淮昨晚一時沖動,對晏飛白說了那樣的話,心里自然忐忑不安,生怕被他嘲笑或者……疏遠。
所以喝完水之后,她在房間里足足磨蹭了二十多分鐘才出門,把奶奶急得直喊她。
她也是怕吵醒媽媽,沒辦法,只好下樓。
好在,當她滿心忐忑的開門時,那個人已經(jīng)等在門口,而且懷里還捧著一罐豆?jié){。
他見黎元淮只顧著傻傻的看著自己,彎腰與她額頭相碰,而后越過她,將豆?jié){送進廚房去了。
黎元淮聽見他和奶奶的對話,嘴角忍不住慢慢地上揚著。
周一,也不是很差嘛。
兩人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樣,他陪她喊嗓,她陪他晨練,結(jié)束后各回各家,吃過早餐,再結(jié)伴上學去。
日子過的又舒坦又自在。
這是黎元淮轉(zhuǎn)到普通高中之后的第二周,新鮮感已經(jīng)漸漸退去,剩下的多數(shù)都是習慣。
越小的孩子越容易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這話還是有些道理可循的。
不過如果沒有周經(jīng)桓殺氣騰騰的等在教室里,她想她的高中生活應(yīng)該會更完美一些吧?
黎元淮看見他時,驚訝得不行,脫口而出:“怎么又換造型了?”
她是不得不驚訝,因為上周五分別時,還是一腦袋五彩斑斕的雞毛,今天早上忽然就換了一顆腦袋,短短的毛寸貼在頭皮上,看著與過去簡直判若兩人。
周經(jīng)桓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黎元淮壓根兒忘記了自己在上個星期五將他按在桌子上摩擦過,只當他是被誰強按著剪了頭所以不高興,所以不僅高高興興地坐下,還伸手去戳他腦袋。
“想不到你的頭竟然這么圓的?!彼闷娴乜粗?,“可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