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茶涼了,人也就應(yīng)該走了,佟尚書卻是個很周到的人,見外面的路不太好走,還專門為鐘罄配備了一輛馬車。
這嚴(yán)寒的天氣似乎連馬兒都已凍得不愿意走路了,馬車在嘎吱聲中慢慢的走向了楊韌府邸。鐘罄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心里開始咒罵起了楊韌居然在這種凍死人的天氣叫自己出發(fā)。可是誰叫自己欠了對方一份人情呢?
他苦笑著感嘆著自己才是命苦的人,可是一低頭的功夫,卻發(fā)現(xiàn)了對面上等下似有一件物事,他懷著好奇心走過去撿起,原來是一幅卷軸,其中還夾雜著兩封書信,雖然覺得隨便看別人的東西似乎不太妥當(dāng),但最后終究還是雙手戰(zhàn)勝了道德。
打開卷軸一連串奇怪的符號就映入了鐘罄眼簾,他迅速過了一遍,但卻發(fā)現(xiàn)從頭到尾一個漢字也沒有。撓著頭他就將卷軸扔到了一邊繼續(xù)翻看起了夾在其中的兩封書信。
這是兩封往來信,一封是佟尚書寫給金苓公主的,大概內(nèi)容是在講聲樂上的變化理論,指出金苓公主某某作品上的欠缺點(diǎn)與改正意見,而另一封則是金苓公主表達(dá)了自己對老師的感激與照顧之情,其中也夾雜著對音律的情感與自己的想法。細(xì)看落款處是兩個人的名字:佟嘉明與趙婉彤。
鐘罄笑了笑將信件重新包裹回卷軸中,放到了長凳下,他突然覺得有種罪惡感,居然已經(jīng)明知道那是別人的書信還要去看上一看?,F(xiàn)在死了心,除了知道了兩人的本名以外,他毫無所獲。
不對,起碼他還知道了一樣,那就是那幅卷軸上的奇怪符號應(yīng)該是樂譜,樂譜?長恨歌?他突然想到了剛剛佟尚書講到的那首驚為天人的曲子,懷著好奇他又打開了卷軸。
他本不是個喜歡音律的人,而且本身他也是個五音不全的人,可是人都有一種心理,那就是越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東西,即使自己不喜歡也要去湊上幾分熱鬧。伯牙絕弦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雖然當(dāng)時真正聽到高山流水這首曲子的只有伯牙子期本人,但是直到現(xiàn)在還被人傳頌著,即使誰都沒有聽過。
“罪過罪過?!辩婓离p手合十突然拜起了這幅卷軸,隨后居然大膽的放入了自己懷里。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偷,一個假裝高雅的小偷。
來到楊韌府邸,車夫也就回去了,匆匆的吃了飯,楊韌備好了馬車又遞給他幾張銀票就開始催促他上路了。
“我發(fā)現(xiàn)我真的不能欠你這個人的人情?!辩婓罌_著身后不住推搡自己的楊韌說道。
“此話怎講?”楊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因?yàn)槟阈哪c也太過狠了一些。”鐘罄道。
“哦?此話怎講?”楊韌道。
鐘罄搖了搖頭略顯無奈:“這么大的雪你還偏要催促我上路,在你這里規(guī)矩就這么死嗎?”
然后楊韌又繼續(xù)推搡他了,直到把他送上了馬車,看著馬車走遠(yuǎn)他才轉(zhuǎn)身回了屋子。正如鐘罄所說,楊韌的規(guī)矩就是死的,否則恐怕早就開口替鐘罄說話了。
這應(yīng)該是鐘罄最無趣的一次出行了,空蕩蕩的馬車?yán)镏挥兴约阂粋€人,看來這幾天的行程自己的嘴巴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幾次開口想與外面的車夫聊上幾句,但他發(fā)現(xiàn)結(jié)果只是對方的“嗯,啊”之類的答復(fù)。他明白這一定是楊韌事先交代好的,那么冷的天睡也睡不著,這干瞪眼的日子確實(shí)不太好受。
就這樣熬了兩天,終于來到了兩國邊境,負(fù)責(zé)護(hù)送親的隊(duì)伍還在那里駐扎著,雖然冷他們也不敢回來,因?yàn)檫@個時候要是回去的話,無疑腦袋立時就保不住了,弄丟公主可是重罪。
見馬車到了,一個濃眉大眼不茍言笑的壯健年輕人迎了過來,不用介紹鐘罄也知道此人應(yīng)該就是六扇門的四大名捕之一的玄武將軍了。
“鐘少俠,你可來了。”見到鐘罄玄武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隨著玄武進(jìn)了大營,鐘罄也稍微暖和了一些,至少營內(nèi)雖然簡陋,但至少還是有個火堆可以取暖的。鐘罄也沒有客氣,直接坐到了火堆旁烤起了火,待到稍微暖和了一點(diǎn)才開口與玄武攀談起來。
“玄武將軍,這幾天是否又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很抱歉,冒著嚴(yán)寒將士們把半個河堤都搜尋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毙湓捳Z中滿是失望。
“連你這么精明干練的人都找不到半分線索,那看來這次的問題真的麻煩了。不過我還是要問上一句你們這里可有麻煩可以喝?”鐘罄微笑道。
“麻煩?”玄武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酒,已經(jīng)沒了,本身護(hù)送公主出嫁期間就是不允許飲酒的,但是后來由于太過寒冷,這些人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將嫁妝中的三十壇好酒已經(jīng)喝了個一干二凈??粗言趬翘幍膸讉€空壇子,鐘罄也只有抿嘴的份了。
既然酒沒的喝,那吃的好一點(diǎn)也能湊合了,可是豈料到,除了幾片干饅頭擺到鐘罄面前,就別無他物了。
“看來這楊總捕頭真的是給我找了個好差事??!”鐘罄苦笑著拿起了眼前的干饅頭,幾次想要咬下但都收住了嘴,這東西他真的咽不下去。
玄武當(dāng)然明白,可是這些干饅頭也只是他們僅剩的一點(diǎn)食物了,在這種地方,方圓百里都不見得會有一家客棧,更何況還處于兩國交界這種敏感的地方呢?
最終鐘罄還是將那塊饅頭放回到了盤子里,然后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千兩的銀票遞給了隨從的一名侍衛(wèi)吩咐道:“來路上應(yīng)該有農(nóng)戶的,拿著錢去買上點(diǎn)酒肉吧,兄弟們都不容易。”
可是那侍衛(wèi)并沒有伸手去接那銀票,反倒一臉苦相的看向了玄武。
“唉,鐘少俠,別再為難他了,銀票在這里不好使的,前兩天我們拿著一萬兩一張的銀票想要去換一斤肉,可是就算這樣也沒人愿意給我們,這里糧食稀少,他們都是吃了上頓不接下頓,哪里有余糧賣給我們?更不要說酒肉了?!睂τ阽婓赖囊?,玄武也甚感無能為力。
現(xiàn)在鐘罄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看來錢并不是萬能的,是誰說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簡直就像在放屁,要想讓鬼推磨也得先要他填飽肚子才行。餓鬼也絕對是不會做推磨這種事的。
輕嘆了一聲,鐘罄索性躺倒了火堆旁,繼續(xù)烤上了他的火,起碼溫暖可以讓自己好受一點(diǎn)。不知不覺他就睡著了。然后他就夢到了好多的食物擺在自己面前,可能是人在需要什么的時候總會做這種夢吧。但是到后來他突然聞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那種感覺很真實(shí),夢可能會做假,但人的嗅覺卻永遠(yuǎn)不會欺騙自己的。所以他睜開了眼睛。
桌子上真的擺滿了肉,現(xiàn)在玄武等人已圍坐在了桌旁,幾十雙眼睛正齊刷刷的看著自己。
“鐘少俠,過來吃吧,大家都在等你呢?!币婄婓佬褋?,玄武說道。
鐘罄也沒有客氣,直接動起了手。而那些人也早已按捺不住,跟著動手撕起了桌上的肉。
“這是什么肉?味道還不錯嗎?!辩婓肋叧赃厗柕?。
“馬肉,御馬肉。”玄武始終沒有動嘴,只是坐在一邊看著眾人吃。
“御馬肉?”鐘罄突然停住了。因?yàn)樗阑始茵B(yǎng)的馬是不能隨意宰殺的,否則是要定罪的,這玄武為了自己居然宰了一匹御馬。
“沒關(guān)系,反正大伙已經(jīng)吃了,而且比起丟失公主這件事情,這點(diǎn)罪行也不算什么?!毙涿銖?qiáng)擠出了一絲笑容。
畢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對于心意總是不能辜負(fù)的。即便是后來已經(jīng)吃的索然無味了,但鐘罄依舊在一口口的吃著。
“謝謝你玄武將軍,我一定會找到金苓公主的,也是為了感謝你的這一飯之恩?!辩婓滥四ㄗ?。
“那我們要從哪里開始去查?”見鐘罄信心十足的樣子,玄武心里也豁然了許多。
鐘罄想了想道:“先從我們自己這里開始查吧,奔月這件事太過離奇,我想一定是金苓公主借用了什么方法,看看我們這里是否少了什么?!?p> 玄武點(diǎn)了點(diǎn)頭,鐘罄的思維果然與常人不同,按照玄武的方式肯定要去先勘察現(xiàn)場的,所以現(xiàn)在他對鐘罄的信心有增加了幾分。
不一會管賬先生就拿著幾本清單走了過來,負(fù)責(zé)送親的管賬先生總是更加謹(jǐn)慎一點(diǎn)的,所以清單也列的比較詳細(xì),讓人一目了然。鐘罄只看了一遍便全都清楚了。
“老先生,除了酒是我們自己喝了以外,其他的東西倒是沒有什么奇怪,只是這喂養(yǎng)馬匹的草料怎么下去的那么快?”鐘罄不解道。
“稟鐘少俠,這畜生的草料與人的是我們的食物是不同的,我們將士每日的餐食都有固定的數(shù)量,但是這畜生則不同,而且又是御馬,在這嚴(yán)寒的環(huán)境下多吃一點(diǎn)也是不奇怪的?!崩舷壬忉尩?。
鐘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來應(yīng)該并沒有缺失什么,所以下一步只能重新探查現(xiàn)場了。
深夜的時候又比白天冷了許多,鐘罄把玩著一根吃剩的骨頭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但撿起來的時候已讓結(jié)了一層冰。
“我的天啊,太不可思議了,這里居然比我們那里冷了那么多?!辩婓缽埓罅俗彀蛯σ慌缘男湔f道。
玄武并沒有過于驚訝,好歹他也在這里待了有幾天了。他笑了笑道:“自是如此,所以剛剛出來的時候我堅(jiān)持要你戴上這頂棉帽,否則耳朵都要凍掉了。當(dāng)日金苓公主失蹤就是這個時辰,從這里爬上大堤就是她消失的地方?!?p> 跟著玄武,鐘罄就走上了大堤,這條路雖不太好走但好在也沒有過多的阻礙物。
現(xiàn)在爬上了大堤,眼前也已經(jīng)沒有路了。鐘罄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河流,不覺眼暈起來。
“這還真是件難事了,到對面的河堤起碼有十五六丈,雖然腳下是河想必這種天氣下結(jié)的冰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若是從這里掉下去應(yīng)該會摔得粉碎吧?”鐘罄分析道。
“不錯,這也是我得出的結(jié)論?!毙湔f道。
鐘罄摸了摸下巴,接著觀察了起來,下堤的路又不同于上堤了,起碼上堤的路是斜的,而下堤的路則是垂直的,像他這種輕功不錯的人都有些發(fā)怵,更不要說一個乘著馬車的柔弱女子了。
“唉?!笨戳艘蝗ψ詈箸婓乐皇禽p嘆了一聲。
“還是想不出嗎?這里我也是已經(jīng)來了兩次了,也是沒有看出什么?!毙涞?。
“不是想不出,而是想要憑空越過那么寬闊的河堤只有一種可能?!辩婓勒f道。
“那是什么?”玄武好奇道,他以為鐘罄已經(jīng)想出了事情的關(guān)鍵,但聽到鐘罄之后的回答,他又再次失望了。
“除非那匹乘載金苓公主的御馬它會輕功,而且輕功比諸葛青云還要高。”鐘罄苦笑道。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也說明了轉(zhuǎn)了這一圈鐘罄依舊是毫無所獲。
“算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吧,在這里多待一會恐怕我都該被凍僵了?!辩婓勒f道,但是這次卻沒有了玄武將軍的答復(fù)。
“玄武,玄武?!辩婓擂D(zhuǎn)頭喊了起來,然后他終于看到了玄武,他已到了河堤的中間處。
當(dāng)然他不是一個人走的,做為一名名捕還不會失禮到連句招呼都不打就撇下鐘罄的地步。
另一個人,一個手持彎刀的穿著怪異的人,自然那把彎刀也是架在玄武脖子上的。
“金人?他們怎么跑到我們的國界來了?!辩婓老胫_下就展開了輕功,他輕功本不弱,但在這冰雪之地卻無法完全施展,反觀對方,雖然不慌不忙的走著,但與自己的距離卻越來越遠(yuǎn)了。
待到他追到堤下的時候,他終于明白了,此時自己方的營寨已然掛上了對方的旗幟,上書完顏兩字,看來正是趁兩人查驗(yàn)現(xiàn)場的時候,金人帶人偷襲了自己的營寨。
他心里不覺叫苦,就要過去看過究竟,豈止一個不防備腳下被繩索絆翻了,隨機(jī)兩把長矛抵在了自己胸前。
“完顏將軍想要見你,跟我們走?!眱蓚€身材魁梧的大漢不等鐘罄反應(yīng)過來,已然將他牢牢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