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音脫下披風,幫著覓波收拾起來。
“哎喲,姑奶奶,你這不是折騰自己嗎?”覓波清理著床上的破舊被子,一回頭,蘇云音已經(jīng)脫了披風,趕緊丟了手上的活,過去拿起披風,睨了蘇云音一眼,給她穿上,“王叔才說窗戶漏風,你就脫了披風,一會你就知道厲害了。還好半夏不在,她要知道了,又該念叨你啦。”
覓波正系著披風呢,半夏推開門,端了藥進來,覓波忍俊不禁,“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我在門口就聽見你們說我了?!卑胂暮粗挷?,如果有人說她,那就非覓波莫屬。
“我們夸你呢,說你醫(yī)術(shù)精湛?!币挷ㄏ岛昧伺L,接著收拾去了。
“這倒是實話?!卑胂暮敛豢蜌獾財埾乱挷ǖ墓ЬS,倒是逗笑了覓波和蘇云音。
半夏把藥碗遞給蘇云音,也沒見王叔,隨口問了一句,“王叔呢?”
“找紙糊窗戶去了?!碧K云音接過藥碗也不喝,放在一邊的桌上干晾著。
這藥,黑乎乎的一碗,不僅苦的厲害,味道還尤其難聞。蘇云音打小時候起,便討厭喝此藥,云華真人總騙她,說放一放,藥味能小些。慢慢的,也就養(yǎng)成了習慣。
蘇云音這多年的習慣,覓波和半夏都是知道的。連云華真人也心疼她被病魔所困,一直縱容著她的小習慣,從不多勸。
今天有些不大一樣,藥都擱涼了,也不見蘇云音喝下去,端坐著發(fā)呆。
半夏手里邊幫著覓波收拾著屋子,眼睛卻留在蘇云音身上,她拿手肘撞撞覓波,小聲示意覓波,蘇云音狀況不太樂觀?!拔以趺从X得下山一趟,人憔悴許多不說,也不似往日活潑了。要說是心疾引起的,可這么些年,也從未如此過。不會……有什么心事吧,要不……師姐去勸勸?”
覓波和蘇云音朝夕相處,最是了解她的,又怎會沒發(fā)現(xiàn)蘇云音的變化。
雖然不知道,這趟下山,到底在蘇云音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情,覓波是可以肯定的,她當初不該把穆少婉的信交給蘇云音。
覓波就不明白了,若大的一個南安,還找不出了一個智勇雙全的人?遠的不說,就說穆家兄妹,那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穆家世代鎮(zhèn)守南安,立下赫赫戰(zhàn)功,就沒聽說吃過敗仗。穆家兄妹文武雙全,自小便跟著穆老將軍,不知上過了多少戰(zhàn)場,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區(qū)區(qū)大理?居然還寫信找蘇云音求退敵之策,說出去,誰信啊。
最讓人匪夷所思的,當屬蘇云音,對此,她居然深信不疑。覓波勸她,身體不好,讓黑鷹帶封信即可。蘇云音這個時候突然信不過黑鷹,擔心消息落入有心人之手,一定要冒著寒冷,拖著病體,親自走一趟雯州。
蘇云音的情況,覓波又不是不知道,她如何放心蘇云音獨自下山。
最后,覓波還不是一邊抱怨蘇云音,一邊還得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觸犯了門規(guī),偽造了下山令牌,央著半夏跟王叔兩個人,偷偷溜出來。
現(xiàn)在好了,走這一趟,得不償失。不僅私自下山,還把人給照顧出了毛病,這下回去,少不了被師父責罰一通。
覓波猶豫片刻,走過去,在蘇云音旁邊坐下,半開玩笑地問道:“可是太苦,不想喝?要不,讓王叔去街上買點蜜餞,給你壓一壓味兒?”
蘇云音從回憶中,抽回思緒,“趕了一天的路,有些累而已。”說罷端起藥碗,“藥,我馬上就喝。”眼睛也不見眨一下,一口喝個干凈。
因為喝的太急,剛放下碗,蘇云音就是一陣咳嗽,咳到干嘔起來。
覓波立馬拍著蘇云音的背,想要責備又不忍責備,“實在累了,一會就去躺著,何必喝的這般急。”
蘇云音咳了好一會兒,才算停住,面有愧色,“讓師姐操心了?!?p> “你我是師姐妹,我不稱呼你公主,你倒客氣起來了?!币挷ㄅ闹K云音的背,“再說了,還是我?guī)阆律降?。你要總是如此不知愛惜自己,你讓我如何跟師父,跟你父皇交代??p> 蘇云音緩過氣后,轉(zhuǎn)過身來,握住覓波的雙手,老老實實的,舉起左手保證著,“這一路上,我保證都聽師姐的。”
覓波笑著反握住蘇云音的雙手,“好,那我可給你記下了?!?p> 王叔糊完了窗戶,將馬車上的金絲軟被和軟枕,都抱了進來,想著晚上蘇云音能用的上。
這些還都是穆少霖準備的。蘇云音身體一向不好,穆少霖也幫不上什么忙,只好備了一些日常用品給她帶上,雖說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至少能保暖,讓蘇云音一路上舒坦些。虧得他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大將軍,還能考慮的這般周到。
覓波鋪好床鋪,扶著蘇云音躺下,想著蘇云音剛才實在咳得厲害,不大放心,又讓半夏瞧一遍。
“兩位師姐,我哪就那么嬌氣了?”蘇云音才說完話,就掩唇咳了兩聲,當下也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躲進了被子里。
“也不怕憋得慌?!币挷ㄅ呐墓捌鹨粓F的被子,哄著蘇云音出來,給半夏把把脈。
蘇云音躲在被子里,也不說話,只露出半個頭來搖了搖。
覓波無法,只能求助半夏。半夏會意,也跟著勸著:“剛才都咳得喘不過氣來,還要跟師姐犟?”
蘇云音嘴里答應著,卻并不配合,還是躲在被子里不出來。
半夏是個急性子的,上前掀起被子一角,直接執(zhí)了蘇云音的右手,便把了脈,好在一切正常,兩人才寬些心。
覓波還要守著蘇云音,蘇云音勸著,“半夏師姐的醫(yī)術(shù),你還信不過?她都說無礙了,自然是沒什么大問題的。本來一路奔波就很辛苦,時候也不早了,歇著吧,不必守著我?!?p> 覓波為蘇云音掖了掖被子,“這次真該把孟姑帶上?!闭f完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蘇云音,接著道:“對了,我可以給孟姑寫封信,然后在這里等她來接我們?!?p> “師姐,孟姑年紀大了,受不了長途跋涉?!闭f起孟姑,蘇云音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老老實實地躺好,閉著眼睛睡覺,不敢多話。
覓波一陣大笑,“要一開始你便如此老實,我也不至于搬出孟姑來?!?p> 等到蘇云音睡熟后,覓波才悄悄離開,和半夏王叔幾人,就著干糧墊墊饑,也各自去歇下了。
說起孟姑,還真是一段傳奇故事。
自打莫家長女莫初柔,嫁于南安皇帝被封為皇后起,南安皇宮皆知孟姑,她不僅是皇后的得力臂膀,也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據(jù)說在此之前,孟姑因是女孩,被家中長輩嫌棄,賣入某個官宦大家族為侍妾。
年輕時的孟姑柳眉杏眼,秀雅風趣,很得丈夫喜愛。當時,孟姑性格飛揚,寧折不彎,不為婆婆所容,不為其他妻妾所喜,明里暗里,給她使了不少絆子。孟姑終是受夠了后宅的勾心斗角,大起膽子,逃了出去。
辛苦躲過最初的抓捕,孟姑下定決心,從此不再依附男人而活,遂拜入萬靈山,開始行走江湖。也是一次偶然,孟姑下山辦事,正好救了遭劫匪攔截的莫初柔。
后來更是奇了,一個自由自在的江湖客,也不知為了什么,居然就此甘愿隨侍莫初柔左右。莫初柔嫁入皇宮,孟姑作為陪嫁,也跟著進了宮。才一月,孟姑就用鐵腕手段,幫莫初柔把南安的后宮,收拾的服服帖帖。
幾年后,皇上封孟姑為郡主,下嫁御前帶刀侍衛(wèi)。只兩年,孟姑的幼子和丈夫因病去世,孟姑心念成灰。雖然皇上多次保媒,孟姑皆有心無力,只回到宮中伺候皇后,不愿再嫁。
再后來,皇后誕下龍鳳雙生子,正是舉國歡慶之時,卻發(fā)現(xiàn)公主天生患有心疾。要說醫(yī)術(shù),普天之下,還有誰比得過萬靈山的云華真人。
孟姑實在舍不得蘇云音,所以蘇云音上萬靈山治病,她也跟著上山來照顧,這一住,就是十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