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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異妖

第四章 山上人

大唐異妖 隨風行走12 2887 2018-06-18 20:07:18

  歸云閣,以樓閣裝橫精美,而在偌大的洛陽城中初步立下足根。

  那醒眼的紅木,檐上的琉璃碧瓦比之內(nèi)城的皇家行宮也不遑多讓,后又因酒品種類豐富而聞名,富平的石凍春,烏程的若下,長安的西市腔,自然也少不得西域的葡萄酒,隔著一整條街都能聞得其醇厚的酒香。

  樓閣二層,有些酒客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酒上,也無心觀賞樓下高臺奏響的高麗樂。

  任由那些穿著黃裙襦,揮動彩色長袖的舞憐們舞動著。

  他們瞧著坐在窗邊的一個和尚不由暗自乍舌,他們何時見過一個和尚光明正大的坐在酒樓里的。

  普惠和尚早已察舉到,哪里好意思像徐良一般往窗外四處張望,只是悶頭的吃著素菜,徐良回頭望,恨鐵不成鋼的道:“哪有來酒肆只吃菜不飲酒的!”

  “小僧只是餓,不渴。”普惠和尚一臉無辜。

  徐良撇了眼他懷里的葫蘆,忍住了敲他光頭的沖動,端起酒杯,仰頭飲了一樽清酒,道:“距七月半也沒幾日了,方才我在街上便已瞧見二十來個道人和尚,估摸著道釋兩教但凡有些名氣的都盡數(shù)到齊了?!?p>  “那是自然?!逼栈輵賾俨簧岬姆畔驴曜樱行n慮的道:“七月十五既是我佛門盂蘭節(jié),又是道門中元節(jié),到時鬼門關(guān)開,無數(shù)魑魅魍魎趁著鬼門陰氣庇護,皆現(xiàn)出身來,悍不畏死的搶這洛陽次都的龍脈,要真讓它們把龍脈吃盡,那還了得?!?p>  “我佛門?”徐良笑容玩味,普惠也反應過來自己早已被佛門驅(qū)逐,也許在整個大唐,也就他自己還認為他是個僧人,唉聲嘆氣的抓起筷子埋頭繼續(xù)吃菜。

  “如此想回到佛門,把你懷里的葫蘆丟入天山化妖池便是?!?p>  普惠夾菜的動作一滯,慌忙用袖子擦凈嘴角的油光站起身,雙手合十,轉(zhuǎn)身看向那郁金袈裟面色冷淡的中年僧人,似有所言的張了張嘴,但最終卻是屈身恭敬道:“普方師兄。”

  “回答我!”普方古井無波的眼中怒火涌動,在嘗試最后的努力。

  普惠低頭,默然無言,只是把半露出來的翠玉葫蘆重新用僧袍遮蓋住,普方見其動作,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

  漠然的掃了徐良一眼,轉(zhuǎn)身下樓。

  跟在普方身后的小沙彌匆匆的解下背上包裹,塞到普惠懷里,并招了招小手,示意他矮下身來。

  普惠半蹲在地,小沙彌湊到他耳邊道:“師叔,這可是師傅特地給你整理出來的僧袍,生怕你穿著膈應,足足洗了三遍呢!”

  “通元!”聽到樓下的喊聲,小沙彌吐了吐舌頭,擠眉弄眼的對普惠一笑,便跑下樓去了。

  普惠緊緊抱著布包袱,坐回到凳子上,沉默片刻,抬眼盯著徐良,徐良一開始還面不改色,時間久了,就是他臉皮再厚也架不住,故作怒態(tài)喊道:“我就偷偷看了那禿頭一眼,誰知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和尚你不能冤枉人!”

  普惠搖頭,也是自己疏忽了,在他面前應當警醒萬分才是,畢竟可是差點把他忽悠去吃肉的家伙,剛想再次端起飯碗,又放下,從袖口取出一片花瓣放于徐良桌前道:“這是廣靈廟宇溫將軍給你的。”

  徐良拿起看了一眼,其上攥寫了一個西字,懊惱的抓了抓頭發(fā)道:“就一字?誰知道是指商州還是雍州,亦或是更遠的鳳州和興州?!?p>  “不是還有夾雜其間的長安嗎?”普慧提醒道。

  “呵,那等妖邪我可不認為他敢入長安,太史監(jiān)星占之術(shù)代那皇帝巡監(jiān)天下災禍,僧侶道人更不知有多少,誰敢妄入?”徐良搖頭否認,但又鄒起眉頭,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道:“差點忘了過幾日就是七月十五,長安的那些家伙能過來的都過來了,這段時日反倒是最好的機會,估計這次之后,長安就得出現(xiàn)亂子?!?p>  見普惠又是埋頭吃著,不由氣惱一拍他的光頭道:“你這和尚就知道吃!這花瓣怎會到你手上?!?p>  普惠光頭上出現(xiàn)一紅印,但似一點不疼,慢條斯理放下筷子,“額”的打了個飽嗝道:“半道上撿的。”

  明顯帶著敷衍的意味,徐良翻看花瓣,自嘲一笑道:“估計又是哪尊閑著沒事干的神祇給攔下了吧,不管如何,謝你了?!?p>  普惠猶豫著道:“你,不氣?”

  “氣呀,氣得我想砍了那尊神祇,但很可惜,享受香火愿力的神祇是砍不死的,我這條茍活下來的爛命也沒膽子去做?!毙炝纪虼巴?,眼睛映照著整個洛陽城飛檐亮起的火光,那是點燃的花鳥吊燈,也是同樣這樣一個夜晚。

  聽人說,生下他的那位婦人就是死在了晚上,只是沒有那么明亮的燈光,沒有溫暖的臥房,有的只是一座四面漏風的破廟,月光灑在滿是泥垢和碎瓦的廟宇地面。

  他被道人收養(yǎng),也許是沒有娘親的原因,那些道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異類。

  直到十六歲行成年加冠之禮時,坐在高堂上的,只有那個收養(yǎng)他的道人,在他端茶跪下時,他恍惚察覺到,不知何時開始,他的相貌和眼前的道人

  越來越相似

  他問道人:為何他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僅僅是因為我沒娘親嗎?

  道人未答,默然高坐于堂上,當徐良正要抬頭之時,道人道:

  “目光異樣..是他們看到了與己不同的人,僅此而已。”

  徐良撫上藏在黑發(fā)陰影下的眼睛,獨用右眼看著普惠,晶瑩明亮,像用于釀制葡萄酒的上等墨葡萄,笑道:“和尚,你看我是不是和你一樣?”

  普惠深深的看了徐良一眼,不答,或者說不知該如何去答。

  異臭味撲鼻而來,直接驅(qū)趕走環(huán)繞的酒香,普惠低頭看,一個披著破爛衣裳,小臉烏黑的七八歲男童踮起腳尖盯著桌上的殘羹猛瞧,嘴角流涎。

  徐良撇一眼,未理會。

  普惠見此,端起桌上吃剩的半條魚到孩童面前,又有些為難,總不能連店家的盤子也一起端走,孩童似乎也意識到他的為難,牽起衣裳兩角,成了一個兜狀,半條魚混著汁水油漬進入兜中,孩童兜著魚匆匆下樓去了。

  “無論如何盛世,終究少不了苦難之人?!逼栈輷u頭嘆道。

  “是啊,也少不了一些雞鳴狗盜之人啊。”徐良一臉悲天憐憫的表情,普惠皺眉不知何意,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一片空蕩!

  普惠臉色大變,眺向窗外,也顧不得太多,起身爬上窗檐,悍然跳下!

  聽著下方‘嘭’的一響,徐良嘖嘖有聲,把凳子搬到窗邊,半趴在窗檐津津有味地看好戲。

  從地上爬起來的普惠和尚攔住了孩童的路,耐心的跟他磨嘴皮子講道理。

  孩童抱著翠玉葫蘆絲毫不聽普惠苦口婆心的勸告,還作威脅要踢他,普惠連忙后退幾步,由此讓出一條路。

  孩童瞅準機會剛跑出幾步便被普惠拉住,狠下心搶奪下來。

  人群中瞬間涌出十來個身高不一的孩子圍上普惠,對著他拳打腳踢,普惠蹲在地上護住葫蘆,任由他們施暴。

  不遠處的樓檐花鳥燈下,小沙彌有些焦急的道:“師傅!去幫幫師叔吧!”

  “不幫?!逼辗降?,靜靜的看著,掃了眼酒樓二層那個看熱鬧的人,他在等。

  徐良無趣的打了個哈欠,隨手從身后桌上拎起個空酒壇,找準一個踢得最狠的孩童,放手。

  “砰!”酒壇破碎,血水濺開,其余孩童小臉煞白的呆呆看著倒在地上的同伴,刺眼的紅讓他們渾身冰涼,他們抬頭,徐良再次拎起個酒壇,笑瞇瞇的道:“下一個是誰呢?”

  十幾個孩童連滾帶爬的竄入人群,落下他們的同伴,普惠探了探孩童的鼻息,松了口氣,對周圍人道:“還未死,快去請個大夫。”

  “走吧?!毙∩硰浉谄辗缴砗箅x開,暗自捂嘴偷笑,心道:果然是不放心,還得確認師叔無事才肯走。

  小沙彌心中如明鏡,悟性極高。

  白馬寺方丈親取一“元”字,得天下第一古剎高僧親賜法號,近幾代僧侶中,還有一人,那是他的小師叔。

  寺中人時??梢娨粚熤队谕らg,河邊,崖上相對而坐,辯經(jīng)論經(jīng)之聲引得山林野獸坐臥聽聆。

  此景在普惠離去之后,再未有過。

  普方一直在想,如沒有通元的出現(xiàn),普惠是否就不會那么心安理得的走下山門,他只記得他當日離去之時,雖受著寺中人冰冷目光,但他步子卻輕盈。

  腰上掛著的,是他方才拼命護著的翠玉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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